第三卷 殇.陨落 -- 第八十二章 那一剑
第八十二章 那一剑
聂政早已在大厅等待,“姐,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我要走了,打扰了这么久,谢谢你们。”
“现在走,这么晚了。就算有什么事,也等明天早上吧!”陈词有些急,不知又有什么不妥。
其莫反倒只是嗯了一声,并不挽留。
“姐,陈词是个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这个世上,可能再也没有比他对你更好的男人。你是聪明人,他为你做的,心里都明白的,对吗?陈词,我姐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会好好待她的,不然,你知道怎么办。”
陈词眼里有决断的光,“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姐受委屈的。”
聂政提了包裹离开。
“小政。”
“姐,还有事吗?”
“小政,我们打算今年生个孩子,你很快就要做舅舅了。”
欣喜的不止聂政,还有一旁吃惊的陈词。
其莫终于看到了,那个轮廓俊朗,有着干净面容的男孩子,眼里安静祥和的笑容。
像当年一俯身时的微笑,没有凛冽生寒的锋利轮廓,没有雾霭迷蒙一样的眼眸。
有的,都是宁静祥和,霸然欣喜的优美弧度。
再看一眼,已够了。看一眼,便可一辈子不忘记。
聂政到魏国安邑的时候,距聂荣与魏国太子魏击离开的时间刚好一个月。
但是,聂荣并不在安邑,而是去了西河。
西河的邻界,正是秦国和韩国。
现在的西河,是魏国最不太平的地方,战事不断,已有多年。
聂政已经知道,聂荣去的目的。
他到西河时,才得知西河的守将是吴起。
当年,魏文侯听了吴起的兵法策略,赞赏有加,随即任命吴起为将军,让他率兵攻打秦国。
吴起不负责望,一举攻下五座城邑。
魏文侯大喜,又任命他为西河守将,抵御秦国和韩国。他战绩再报,攻取秦河西地区的临晋、元里,并增修此二城。又攻秦至郑,筑洛阴、合阳,尽占秦之河西地,被封任为西河郡守。
二人相见,都是欣喜万分。诉说这些年各自的人生趣事,辛酸苦辣。
躬耕四年的聂政,生活平淡无奇,寥寥几句带过。
后来所说的,都是吴起的丰功伟绩,叱咤风云。说起当年二人死里逃生的事,吴起爽朗大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就在我军中,我们兄弟二人,必能为魏国开拓疆土,建立功勋。
说到当年大难不死之事,聂政想起段干木。
吴起侃侃叙来,文侯是少有的圣明君主,他已拜子夏为师,在西河讲学。在西河的,还有子夏的弟子齐人公羊高、鲁人谷梁赤,段干木和的田子方也来了。
聂政奇道:“段干木,他也出山了吗?”
吴起摆摆手,“他始终不肯受认官职,只是帮他的老师讲学,现在子夏是帝王师,他的学生,受到全国人的敬重。”
聂政说明来意,吴起让人叫来聂荣。
聂荣看到聂政,非常吃惊,拉了聂政出来,就让聂政离开。
聂政挣脱她的手,“我们在母亲面前发过誓,无论哪里,生死与共。如今姐姐要参军,我也不可以离开。”
“小政,听姐姐说,你不可以留在这里。我现在是军人,莫名离开,要以逃兵处决。”
“你只是个女子,说起来,也是江湖侠士前来助阵,就算莫名离开,也不会受到责怪。”
两姐弟争论不休,聂荣一定要聂政离开,聂政要她一起离开。
其实,姐弟的心里都明镜如水。从未为任何事违例过姐姐的弟弟,也从未为任何事对弟弟红过脸的姐姐,今天都异常执幼。
不是今天,是这件事。
没有人真正知道为什么,原因,是姐弟心底的一道鸿沟。
他们都跨不过去。
掉下去是死亡,跨过去是虚无。
看到表象的人,也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会为微不足道的事,面红耳赤。
聂政知道,聂荣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一事。可这件事,永远不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没有说出来,姐姐还会天真的以为,这个弟弟这么傻,他会不会单纯的以为,这样做的姐姐,不过是一时兴起,玩累了,就回家。
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就像她的影子,小的时候,无论她干什么,玩什么,吃什么,总要与她一模一样。
已经英俊潇洒的弟弟,还是这样孩子气。一起吃一个苹果,一起吃一碗饭。
母亲常笑吟吟看着蹲在一起肯半个苹果的姐弟,我怎么感觉养的是一个孩子。
三个苹果,他们会将一个给母亲,姐弟分一个,留下一个,第二天三人一起分。
死里逃生相聚的三人,都将彼此视为自己的生命。
那场浩劫,谁都没有忘记,可是谁都在极力掩饰心里的伤痛。伪装已经忘记,他们,都不曾露出一丝蛛丝马迹。
最后,是吴起留下聂政。多年不见的生死之交,他要聂政在军中陪他几日,见见以前的朋友。
聂政刚与他回到屋里,就觉到不对,有生人的味道。
有杀气,是女人,很熟悉的味道。
聂政正想将吴起骗出屋,吴起已飞掠而起,用的是一招‘惊蛇入草’。想要在对手未出招前,抢占先机。
房梁上的人剑早已抽了出来,破空之声,已是一招‘顺水人情’。
吴起凌空侧身,想要取兵器架上的刀。
来人凌空一剑,将兵器架劈成碎片,架上的刀已向后滑出两丈有余。
这时的吴起回身,正好处在来人的剑锋下。
聂政举起身侧的凳子扔过去,来人长剑一挥,剑气将凳子击碎。
可是出乎意料,凳子不偏不倚砸在来人身上,竟将来人向后推去。
来人一袭白衣,白沙蒙面,一柄生锈的铁剑,剑锋凌厉。
她剑锋一转,破空之势贴地传过去。已经跃到刀旁的吴起,一个倒掠,退到墙角。
蒙面人的锈剑,穿云破日,直取吴起咽喉。
聂政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已挡在吴起身前。蒙面人略显吃惊,却没收剑,剑尖准确刺向聂政心脏。
你的眼睛,还是寂静得像一座朦胧的孤岛,想要在无法靠近的孤落里试着去喧哗,想要走近那个无底的神秘世界。
我看到了底色,注定的孤寂。
我自己。
我知道你的迷离,却也只能看着你迷离下去。
一个已经知道自己将死的人,没有权利爱别人,更没有权利让别人爱上自己。
我知道你的剑法已到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一剑,你收得住。
你会刺下来吗?你已经刺下了。
带锈迹的冰凉,让聂政感到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闭上了眼。
木枬,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为我掉下一个朋友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