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殇.陨落 -- 第六十一章 浪荡公子
第六十一章 浪荡公子
宗政容审二人刚离开，林里就闯进六人。聂政本已将轩芜溪的古筝装好，正在整理愚拒，见到六人，反倒怔怔站着。
持刀的男子也细细看他，甚觉眼熟。
“香主，在那里。”六人看向女子的方位，扑了过去。
持刀的人正是铁盾会内二堂香主章庐，他杀了苏晓横，聂政正一直想找他。
苏晓横，聂政的眉毛又轻轻皱起，已经很多，很多年了。那些事，反复还在昨天。
苏晓横的眼睛，清澈明亮，笑意里带着温暖，很甜美的看她，你不要怕啊！我是姑姑。
是姑姑，是姑姑，声音越来越远，身影却越来越远。那双笑意的眼睛一直缩小一直缩小，一个猝不及防，就都隐入了黑暗里。
树上的女子还是一动不动，待章庐飞扑上去，她才向后一滑，从树侧掠到章庐前方。矫健柔美，潇洒轻快。
她手一伸，袖中的东西向聂政飞来，不偏不倚，落在愚拒的边沿上。
是银子。
“在弹一曲”。她说话，动作并未慢下。
章庐的大刀劈、抹、撩、斩、刺、压、挂，用力均匀，步点灵活。比当年更显成熟稳重。
女子终于拔剑。
她的剑，惨不忍睹。
剑上锈迹斑斑，多处缺省，像一块废弃的旧铁。但当它与章庐的大刀交锋时，却清晰感到金属特有的质感。
锈铁砍在人身上，才让人想起它不是锈铁，而是一柄剑，可杀人的剑。
章庐意识到这一点时，似乎有些来不及。他的刀刺向女子的‘腰际穴’，还是当年用在苏晓横身上那招，只是今日将拍改成了刺。
不想女子借力打力，将他的刀势化开，刀势收不住，刺在铁盾会另一人身上。
女子剑锋转动，一片炫光。
也许章庐死时也不明白，为何锈迹的铁，也会有那样的光芒。
或者他倒下的一瞬，终于看到，那种光，来至当年那个小孩，手里的琴。
聂政将愚拒装入琴囊。
女子的剑挡住琴囊口，这把琴确实奇特，琴身通体墨黑，只有琴的六根弦，银质雪亮，熠熠生辉。
“刚才让你再弹一曲，你不怕我杀了你。”女子的剑从琴囊处移到聂政喉处。
聂政抬眼看她，她不像开玩笑。面无表情，眼里却有雾霭一样的迷雾，浓得化不开。
一样有不甘的过往，一样有太多的孤独，是吗？聂政后来一直觉得，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的心。
女子剑已回鞘，上了她的座椅。
那是一头驴，瘦驴，很瘦很瘦的驴。像女子一样柔弱，骨子里却透出一股坚毅，锐不可当。
女子骑着她的瘦驴，悠闲穿越林木。天光从树叶里透下来，点点滴滴洒在她的白衣上，游移跳跃，碧波荡漾。
月光从窗处透进木质小楼，洒一地碎影，君子兰清晰而精致的倩影，朦胧得柔美。
熟睡中的聂柘然，宁静甜美。清颜的面上，隐隐有一些化不开的愁绪，在她淡定从容的面上，让人无名的怜惜。
她突然跃起，拔剑。
旋转的姿态优美刚毅，起落间长袖飘舞，潇洒轻快。她的剑术如她的人，淡然柔和，从容内敛。
“小姐，怎么啦？”
燕古摄已将她逼到有山字符号的画处，月光从窗处斜射进来，刚好落在燕古摄侧脸上。
他的侧脸俊秀，完美无缺。此时他与聂柘然相距不到一寸，听到外面有人发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似笑非笑，姿势暧昧。
“没事，你们下去吧！”聂柘然从他手臂下轻盈移开，将剑放回。“马上离开，不然我叫我弟弟。”
“多大的人了，这种事还要请教弟弟。”燕古摄清颜的面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意。
“马上，离开这间屋，不然，离开霁然山庄。”聂柘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然。
燕古摄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决绝起来是这样激励。
他笑了，有些不甘，却什么也没说，从窗口跃了出去。
聂柘然还是一脸淡定安然，没有一丝一毫不安和惊诧。然而她的眼里，已在不知不觉间绕了孤独，如此不屑，又如此脆弱。
黑暗中，她一个人失神，也只有在黑暗中，她才敢有如此孤独的神色。
她凝视地板上的碎影良久，清清浅浅的光亮，温柔得令人心疼，叹口气，过去关窗。
那把折扇，横在窗棂上，“你怎么还没走？”
燕古摄将折扇横在窗棂处，抓住折扇，整个人悬在小楼的半空。
“你只是让我离开那间屋，又没说让我离开小楼。”他的嘴角还是挂着笑意，永远漫不经心。
“你想怎样？”
“长夜漫漫，陪你说会话啰，不然你想我怎样？”
聂柘然眼里有了寒意，一种很复杂的表情，“我知道你的目的，我劝你不要浪费时间，白费心力。”
“既然怕我浪费时间，那你就趁早成全了我。”
聂柘然轻轻咬着嘴唇，似乎已到了极限，已无何事可惊扰的心，微微有些起伏。
她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有些气愤，这是胡搅蛮缠。她也就赌气，抬了张凳子坐在窗处。
“我的手发麻，快撑不住了，让我进来吧！”
“撑不住就离开，没人叫你在那里。”
“你好狠心，你是我见过最狠心的女子，竟不懂得怜香惜玉。”燕古摄说这话，已经笑了起来，“我可是怜香惜玉的君子，你快去睡吧！不要着凉了，我会心痛的。”
聂柘然只是坐着，不答他的话。
“我很好奇，你弟弟每天在前面意气风发，接待四方宾客。霁然山庄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你却在后面冷冷清清，淡然无味。是不是在守什么重要的东西。”
“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谁也不要来打扰我。无论身边沧海桑田，你守住自己心里觉得重要的东西，就够了。”
燕古摄突然沉寂，落寞而痛惜，眼神也变得寂寥，乍然涌现出伤痛。
想到她，便永远如此，她的影子，总是清淡，清淡得让人感伤，“她也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她为此做过很多努力，可是无论她躲到那里，都要被打扰。”
“你就是为她来的？”聂柘然的声音里，有淡淡感伤，从何而来，她无处寻根。
“不是，她不会让人为她做任何事。”
两个人一时又沉寂下去，燕古摄静静看着月光，竟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不住苦笑，一时又不知自己为何苦笑。
在这样的夜里，你是不是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孤独而脆弱。
你会不会泪流满面，想到以前。
你还会不会想起以前，我们一起的日子。
聂柘然微仰起头，看清清淡淡的月色，出神。经常这样，在有月亮的夜晚，熄了灯，一个人静静坐在窗前，任月光撞进怀里，欢笑嬉闹。而自己，出神。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或者，什么也不想。
嫦娥是不是也厌倦凡尘的宣泄，去到广寒宫，在广寒宫找到了她要的安静。然后就一个人孤独，一直一直孤独，就爱上了这种寂寞。
每个人都只看到她孤苦一人，寂寞无依，没有人知道，这就是她要的孤独，本与寂寞有染，怎会孤苦无依。
有微弱的风，浮起她的秀发，丝丝缕缕，蹁跹绝美。
她回过神来，看窗处，燕古摄不知什么时候已离开。
燕古摄刚要回房，在黑暗里看到一个影子，他的嘴角又有了笑意。“姑娘，长夜漫漫，一个人是不是孤独难耐，要不要进来坐坐。”
“那天的人果然是你。”聂荣讥诮的冷笑，“竟然让你逃脱了，真是天不开眼。”
“哦，这么盼望我早死，是不是想红杏出墙。我要是死了，不知要伤痛多少佳人的心，所以还是决定多活几年。”他已到聂荣身前，折扇抬起聂荣下额，柔情似水，“也包括你。”
聂荣厌恶的将他的折扇打开，“你今天的收获是什么？”
燕古摄长长做了个呼吸的动作，笑容纯情而迷人，“脂粉香，有近水楼台的优势，今晚似乎艳福不浅。”
聂荣忍无可忍，脸色铁青，气愤的离开。没见过这么无赖的人，没一句正行，越说越离谱，在说下去不知道他要说出什么来。
燕古摄明朗的笑起来，“不要生气，女孩子生气就不漂亮了。”
聂荣刚离开，燕古摄的面容就沉寂下来，黑暗里冷俊得让人生寒。
为什么在你面前，我永远不能这样从容。看到你的我，永远都那样柔弱，无能为力。看到你伤痛，能做的，就是陪着你一起伤痛。
曾经让人看一眼就快乐起来的你，为什么都一直不回来。我已经回来了，可你在哪里？
霁然山庄来了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出手阔绰，一掷千金。
他带有十余家奴，刚勇深沉，器宇轩昂，不是普通奴婢。其中一人拿着一把琴，看上面的断纹，应该很名贵。
少年带来三个大箱，一箱黄金，一箱白银，一箱珠宝。
少年来霁然山庄的目的，便是提亲，向霁然山庄庄主聂柘霁的姐姐提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