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殇.陨落 -- 第五十七章 郁笛
第三卷 殇·陨落
我亦飘零久
数载后 深恩负尽死生皆有
曾不减 夜郎潺愁
薄命长辞知已别 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千万恨 从君剖
共些时 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但愿得年时芳在 何处窥人面
休更问 恨深浅
洒尽无端泪 莫因他 琼楼寂寞误来人世
信道痴儿多厚福 谁遣偏生。
情深我自拚憔悴 转乾坤 香怜易爇 玉怜轻碎
羡杀软红尘里客 歌与哭 任猜何意
绝塞生还欲黏还坠落泥片片
第五十七章 郁笛
深邃的苍穹，清凉流淌散开；温暖的空气，带着青草甜嫩的气息；路旁的枯草，泛起片片绿意。
农夫背着干柴，轻盈走在山间。
他高大英俊，面色温和，呼吸匀称，享受青草带来的气息。
“娘，我回来了。”
“嗯，正好，饭刚刚好。”妇人将饭菜端到屋外的小桌上。
少年洗了手过来，“娘，姐呢？”
“赶街去了，说是给你做件新衣服，你看你，几年都未添新衣了。”妇人也坐下吃饭，往少年碗里夹菜。
少年嘴里含了一口，嘿嘿傻笑，“我这不是有穿着的嘛！”
吃完饭，少年拿了锄头，朝屋里叫，“娘，我走了。”
妇人从屋里伸出头来，“不是说等你姐回来一起吗？”
“娘，就一块地，天黑我就能回来。姐要是回来，你让他息着，走一天了。”
落日，酡红如醉，那样耀眼。可是，为何你还是清颜得让人感伤。
少年微仰着头，侧脸轮廓清晰，温文儒雅。说不清他的表情是欣赏，还是，艳丽的感伤。
落日对人间回眸一笑，突然就跳下山去。让他猝不及防。
天刷的暗下来，灰暗得让人想掉泪。
少年甩了甩汗渍渍的衣袖，提着锄头往回走。抬头便看见妇人焦急向自己走来。
“娘，你怎么来了？”
“ 你姐还没回来。”妇人走得有些急，两颊微微泛红。
少年的脸一时乌云密布，随即露出一个笑容，“娘，你不要太担心，也许姐在街上看得久了，所以就会晚一点回来。我去接她，说不定已经在半路了。娘，你先回去，在家安心等着，我去去就来。”将锄头放在妇人手里。
“小政。”
少年回头。
“记住你们跟娘说过的话。”
少年露出微笑，笑容干净而清澈，“娘，记得的，一直都记得。”转身，笑容落下，换上萧疏，面色沉寂，冷傲得倾国倾城。
他就是聂柘霁，现在已正是改名为：聂政；他的姐姐聂柘然改为聂荣，荣枕遇的荣。（注：以后提到的聂柘霁和聂柘然都是冒名。）
聂政沿着上街的路一路走去。今夜无月，夜空漆黑如墨，两侧槁草摇曳，鬼影重重。
突然一人从槁草里窜出，扑向他。他本能的伸手，突然意识到什么，收了掌力，避到一旁。
“救我妹妹，救我妹妹。”来人跪着向他移来。
他疑虑的站着未动，“你妹妹怎么了？”
“他在这山里与我走散了。”
“她多大？”
“十五。”
“这山不大，又无野兽，你天亮找到她就是了，不必如此惊慌。”聂政说着就要走。
不想男子拦着去路，不住磕头，“求求你了，帮我找她，求求你。”
聂政看男子腰间有剑，知道不是他说的这么简单，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看看四周，黑如墨色，还是扒开草丛。
天边已渐渐有了昏黄，是黎明来前的征兆，压抑，动荡不安，让人恐慌。
聂政扒开一簇草，立即闭上眼，慌忙转身。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忙解腰带。才发现自己穿的是农装短衫。
男子见状，过来扶开草。只见草丛里躺着一个赤裸的女子。
他慌忙将自己长衫脱下，盖在女子身上。
女子就是男子的妹妹，她醒来，也看不见她的哥哥，或者，她连世界也未看见。
她面色痴呆，两眼空洞虚无，仿佛只剩了个躯壳。走路时神色恍惚，飘忽不定，仿佛这个躯壳也要裂解，消散干净。
聂政也不敢离开，就默默跟在他兄妹身后。
走到午时，看到一个茶摊，男子给老板娘卖了件衣服，让老板娘给他妹妹换上。
男子靠在门处，虚弱得就要倒下去。
茶摊上已有不少茶客，这是个十字路口，往来人流不断。有农夫、商贾、侠客、书生，人蛇混杂。
左面走来个奶油小生，笑嘻嘻道：“你们有没有听说中都尹席航的妹妹席尽妍被人糟蹋了。”他说话，已坐到三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子身侧。
“当然听说了，这么艳丽的消息，你以为就你游手好闲的知道多。”
是中间那个穿绿衣的男子，他说完，其余二人笑起来，意味深长。
奶油小生也不生气，自倒了茶水，“可惜了，听说那个席尽妍有闭月羞花之貌，沉鱼落雁之容，心灵手巧，贤惠大方、、、。”
“你又没见过，瞎吹什么。”是左面那人。
“他是可惜那个干坏事的不是他。”绿衣说话，声音总是拖一节。
三人嘿嘿笑起来，奶油小生也不介意，“笑什么，九十九步笑百步，你们难道不想享这个艳福。还不知怎样浮想联翩呢。”
右面那人一本正经道：“你敢，把她席尽妍脱了衣服摆在你面前你都不敢，中都尹要不了你狗命。”突然变了脸色，一脸淫像，“以前他中都尹的门槛高，我们迈不过去，现在不一样了，他席尽妍已是残花败柳，阿三，你现在去中都尹提亲，席航一定忙不踢的把妹妹嫁给你。”
又是一阵淫笑。
席航面色铁青，满眼杀意，抬剑就走。
聂政按住他手，“你想让他们知道你妹妹在这里。”
席航眼里的光立即暗淡下去，泪就要流出来。
席尽妍已同老板娘一同走出，聂政去拉她，她惊恐的缩回去，躲在他哥哥怀里。
席航收了剑，扶着她走出来。
席航在她右侧，聂政不在碰她，而是走在她左侧，身子明显向内靠。开阔的两肩，将她的余侧挡完。
多年，多年以后，她才慢慢记起来。在她屈辱、绝望、厌恶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有个素不相识的男子，用身体护着她，让她不再看到这个世界的肮脏和丑陋。
走了一段，席尽妍突然坐下，不哭也不闹，就坐着。两眼发直，面无血色。
席航仰着头看天边，紧紧咬着嘴唇。聂政知道，他是在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回身，一会回来，微微有些喘息。
聂政知道他去干什么，也不说话，只站着。
有风过，三人都觉得眼睛被吹得生疼，一起将眼睛闭上。
谁也看不见谁的流泪，谁也看不见谁的伤痛。
聂政记得，他的耳里，清晰传来泪掉的声音。
空气里有笛的声音，清脆、悠远、绵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伤，让人沉浸进去，无法自拔。
“你的笛子吹得不错，会弹古筝吗？”
坐着的少年回身，看身后树上坐了个黄衣女子，忙从地上站起来，“不会。”
“可惜了。”女子从树上跳下来。
“可惜什么？”少年不解。
“你要是会弹古筝，现在就有五十两银子可拿。如果弹古筝也有你吹笛子这么好的话，说不定还可以拿到几百两。”
“为什么？”少年好像并无多大兴趣。
“哎，你们村野山间见闻真是少。一年多的事了，你竟然不知道。”
“你爱说不说，不要侮辱人。”少年说着就要走。
黄衣女子撇撇嘴，“霁然山庄的庄主聂柘霁，富甲一方。他有个姐姐，叫聂柘然，特别喜弹古筝。且她所弹之曲，如天籁之音，美艳绝能。她自己也说，谁弹古筝能胜过她，她愿给银万两。那个聂柘霁呢，尤其敬重他的姐姐。凡与他姐姐切磋曲艺之人，他都尊敬至极。只要是去霁然山庄弹古筝的，出来都有五十两银子。许多人古筝都没摸过，也去混银子。他也不在意。如果他姐姐夸赞两句的，他更是几百两的给人家。要是他姐姐说好，他便大把的给人银子，也不知几千两。”
“还有这样的人。”少年也听得出奇。
“说你孤陋寡闻呢。”
“你会弹古筝吗？”
“当然会，我也喜欢古筝，从小便弹。”女子喜笑颜开，有不尽自豪之意。
“你拿了多少银子？”少年横着眉。
女子哑然，被少年绕进去了。“我没去，谁在乎他的银子。”傲然抱着双臂高傲漠视。
“不敢去就是不敢去，古筝都没摸过，怕被人赶出来吧！”
“谁说我不会。”女子情急，跺着脚，想要证明，奈何身旁没有古筝。“你跟我来，我的古筝放在家里了。”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少年转身。
“你不敢，果然是山野村夫，听不懂阳春白雪啊！”
少年气得牙痒，“你叫什么？”
“轩芜溪，你叫什么？”
少年侧着头，没说话。
“你的名字一定很难听，都不敢告诉人。”
“宗政容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