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归.愚拒 -- 第五十一章 临清塔
第五十一章 临清塔
原来是其莫。
她眼角有泪滴滑落，压抑着的伤痛从迷蒙着的眼里直射出来。让聂柘霁还在失望的心，一时痛楚上袭，沉闷得让他窒息。
“为什么要救我？”其莫的声音绝望而凄迷，向一个冰凌，狠狠刺进你心里。
为什么？
聂柘霁突然想到了吴起的话，‘有时候救人不为什么，就像杀人也不为什么’。
我是一个坏人。
是不是啊！
就像自己也恨那些救了自己的人，为什么啊！救一个已经不能承受伤痛的人。
其莫离开，留下孤独无阻的聂柘霁，看她那样绝望那样悲痛的离开，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视线里。
“你怎么还在这里？”是刚才遇到的那个老者，他将塔门打开。
“你真的看到一个与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吗？”聂柘霁的声音很轻，有着乞求的味道。
“看到了，不会有错的。”
“姐、、、。”一个字出口，聂柘霁的眼泪已掉了下来。
“我跟她说这里明天有个祭师节日，她说她明天再来。”
聂柘霁骤然回身看着老者，这一刻，他看到了很多很多的颜色，在他的眼里，像极了彩虹。
他跟在老者身后，走进塔里。“老伯，这是谁修的塔？”
老者面上有掩饰不住的惋惜，黯然神伤，“我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
突然又好像明白过来不是同一个人，不住叹气。“本来要六月十三日才是师傅诞辰，祝贺师傅诞，要派‘师傅饭’。还要请一班艺人回来唱八音， 或者请一台木偶戏来演。可是今天他们在庙里塑了夫子的像，我们就决定明天在师父修的这座塔前为师父唱八音。”
看来后来是孔夫子的弟子胜出，这个老者应是个木匠了。
他对塑像的事甚是可惜，一直不能开怀，但还是告诉了聂柘霁关于这座塔的事。
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这座塔的来历，还是太崇敬鲁班。总之，聂柘霁听到的是一个近乎离奇的神话传说。
在很久以前，卫河两岸水美田丰，人们过着衣食无忧、风调雨顺的生活，都把这片土地作为福地。
据说天灾横祸到了这里也会烟消云散，故而得名———临清。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知在什么时候，卫河里来了一个千年王八精，它能呼风唤雨，一怒起千丈浪，一恼倒万家房，一唤万亩良田成荒，一嚎千家孩童恐哭。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人们再也看不到以前的美好幸福时光。
这个水妖跟人们定了一个规矩，每年千担粮，万担米，外加一对童男童女，否则就把他们都变成虾蟹鱼鳖。
有的人家不忍欺辱远走他乡，有人大义凛然，到河里斩杀恶魔，也是有去无回。
生活在恐惧中的人们只能祈求上苍来为民除害。
这事被南海观音菩萨的慧眼看到，便动了慈悲之心，准备除掉这个恶魔。
他踏上祥云，来到此处，把她那手中的玉净瓶投入河中，口念咒语，巧使法术，便把那妖怪连同一河水装入了瓶中。
他以指为杵，戳了一个千米深的大井，把妖怪放入井中盖上盖子，并邀请鲁班在上面盖上一座宝塔。使那妖怪不再作恶，
鲁班应邀带了一百个徒弟来建宝塔，经过十年十月又十天的努力，终于建成了这座宝塔。
宝塔完成之际，鲁班百感交集，心潮起伏。
他观望良久，欣然自得，突然露出快意畅快的笑意，叫众弟子聚拢过来，交代一些善后的事，然后说要请他们吃饺子。
众徒弟兴高采烈，还是分工明确，各司其能。
鲁班叫住最小的一个徒弟，让他给自己打下手。
小徒跟着师傅去烧火，他很纳闷，这百十人吃的饺子，什么时候能做好。
师傅就让烧水，并不让他和面或包馅。小徒莫名其妙，不知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会水烧开。
鲁班让小徒回身。
小徒听话的转过了脸。
小徒百思不得其解师傅要干什么，又为何要他转过脸去，他忍不住好奇，就偷偷的转过脸来看了一眼师傅。
他看到师傅正解下裤子，蹲在锅边向锅内屙饺子。
小徒吓得魂飞魄散，忙闭上眼，只感一阵恶心，胃里翻江倒海。
过一会，鲁班让他回身来继续烧火。
小徒一直低垂着眼，不敢看师父，也不向锅里看一眼，只是闷着头烧火。
师父也不责怪他。
开锅后，鲁班叫来众徒弟，每人一碗饺子。
吃的众徒弟无不交口称赞，只有小徒亲眼看到饺子的来历，他如怀了个孩子在肚里，嗓子眼不停的冒酸水。
众徒弟将一锅饺子吃的一个都没剩。
吃完后，鲁班对众徒弟说：“徒弟们，你们吃了我的饺子都成仙了，都会长生不老的”。
这时小徒恍然大悟，可是已追悔莫及。
鲁班又对小徒说：“你机缘未到，再修行千年吧”！
于是让小徒喝了一碗汤，对小徒说：“等千年后，有七个姓齐的遇到七个骑驴的，此塔必倒，到那时你就能得道成仙，这碗汤能让你活上一千岁。”
说完后，带着九十九个徒弟向仙境去了，只留下一个小徒。
老者眼里有些惘然，呆呆的站了半响不说话。不知是想到了鲁班与那飞升仙境的九十九个徒弟，还是想到了留下来的一个小徒。
聂柘霁抬头看了看塔，宝塔高耸入云，孤寂的矗立在天光下。
如果鲁班师父真的得道成仙，他会不会看到他的一个小徒在人间孤独而落寞。
如果真有小徒，他是不是一直一直都不敢抬头看天，那些追悔莫及，还是，想念的过往。
那一晚，月光如注。这样的夜晚，聂柘霁注定要失眠的。
他又拿出他那一串磨损得光滑如玉的幸福，细细摩挲。
那一夜，他想起了很多和姐姐模糊的童年。包括一起在这样的夜晚，伏在母亲怀里听老变婆，然后，一起痛哭。
他一整夜都未曾离开，到了第二日，站到一层塔处，细细看每一个来人。
人渐渐多了起来，此塔乃圆形，人影晃动，让他有些应接不暇。
突然，他在人群里看到一个男子，男子虽然将发束了起来，但聂柘霁还是认出了他。
他一方厚盾负于身后，正是疯圣君魔。当年是他带走了聂柘然，现在看到他，自然就能找到聂柘然。
他只在人影中一晃，便不见了踪影。
聂柘霁一路追去。只见前面一片梨树，每株梨花都开得花团锦簇。还没有发出绿叶，满树离离的梨花，一眼苍茫的白色。
这儿可能刚刚下过小雨，地上湿漉漉一片，那些离了树的片片白羽，水溶嫩泽的贴在地面。
聂柘霁的记忆，跟随那些枝头漂离的碎片，散乱，晃动。
近前看到一个亭子，上书：离胜血。
离同梨，血似雪。
刹那，聂柘霁的世界，天昏地暗。
那些人，那些事，都与温柔的雪连接在一起。拉扯他回到那个雪很大很大的冬天。
他总能看到他们悠长、悠长的目光，徘徊在寂寥的雪野，给他温柔的伤痛。
天阳会出来的，他看到了。那些白得耀眼的炙热，化了一季又一季的空白，却化不了他的哀伤。
离胜血，那些飘散下来的白色，一片一片如同风起时的满天飞雪，迷乱他的眼。
突然觉得不对，亭子离自己越来越远，身侧的梨树，已慢慢向自己靠拢过来。
他飞掠闪避，出掌毙树。他一掌击出，只打落一树梨花，洋洋洒洒。
他的掌力有排山倒海之势，竟不能撼动一株梨树。
闪、展、腾、梛之间，他已看出此乃北斗七星阵。要破此阵，就得找到北斗星的位置。
此阵的布局，一般都会按照此地上方北斗七星的方位来布阵。
此时正是下午，别说今晚不一定有北斗七星出现，就算有，等到星星出来，非给困死不可。
“救命，救我。”
聂柘霁回身，发现一个女孩已被两株梨树夹在其中。梨树越缩越紧，就要将她夹成肉酱。
聂柘霁截、缠、靠、定、缩，快如闪电，穿梭在变幻莫测的梨树间。
就在两株梨树迅速靠拢时，他身子蹿起，从枝柯间穿了出去。就地向前一滑，手扶梨树，一个旋转，落于女子所在的位置。
伸手去拉女子，怎奈女子已被卡住，强力拉扯，只会将她撕成两半。
聂柘霁想掰开梨树，不料两株梨树稳如泰山，他如蚍蜉撼树。
他气沉丹田，吐气开声，将梨树掰开一条缝。
左右已有两株梨树急速而来，他飞身而起，双腿齐开，将两株梨树定于两侧。
待女子爬出，身子向后一缩，从两株梨树间滑了出去。
他将女子护于腋侧，来到离亭最近处，道：“你跟着我。”
放开女子，向前奔去。
女子怎跟得上他，被株梨树一挡，便不见了他身影。
女子急得要哭，只见聂柘霁突然从侧蹿出，飞身绕树，将她身子一托，送了出去。
女子落于亭内。
聂柘霁道：“北面。”
女子奔于北面那株梨树，将其枝桠掰下。所有梨树突然停下，如同本就扎根于此。
只有那些一片一片的白羽，弥散在空气中，悠闲自得，翩跹绝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