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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归.愚拒 -- 第四十六章 困境

类别:奇幻修真 作者:一滴浆糊 书名:禅刺 更新时间:2014-03-18 22:39:05 本章字数:3270

第四十六章 困境

苏中掉下泪来,稻草黄袍还要再打,被他拦住。

天不长眼,孟学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竟还命不该绝。还是不能吗?你们的冤仇,今天还是不能了结,还要在等多久?为什么要留我一人,等那么久呢?

聂柘霁将剑扔在地上,“我答应你,为你找到苏晓横的遗体。”

苏中哭出声来,“有什么用,孟学不死,他们的灵魂怎会安息。”跌跌撞撞而去。

现在一定痛不欲生吧!恨自己的无能,还是恨世道的无常。

聂柘霁看他离开的背影,眼里一时雾霭迷乱,他的心,狠狠的痛起来。

曲州山庄已经不在了吗?姑姑也一定难过了,如果六年前那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自己是不是已经在山庄里了呢?

如果那天姑姑没有遇到我,她是不是现在正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从他明亮的眸子里投射出柔和温暖的光,覆盖在那个孩子身上。

如果,六年前自己就已经死了,可是没有如果呢?没有如果,在自己死之前,是不是应该还有一些人要死去呢?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孟学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聂柘霁向他走去,“孟学,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孟学撑着地的手放了回去,这个声音,他不熟悉,或者他的印象里没有与这么一个孩子有交情。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身形清瘦,一袭黑衣裁剪得体,剑眉浓黑如墨,斜飞入鬓。面容俊美如同女子,却覆有一层尖锐冷酷的萧杀,隐隐之中透着霸气。眼里反若无波无澜的静湖,又反有万千波涛,一抬眼,便有无数风霜扑面而来,透骨生寒。

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聂柘霁,你还活着?”

“你还想不想苏晓横姑姑?”聂柘霁弯下腰来,脸对着他,有一个奇特的笑意,如履薄冰。

不管是面玉剑侠还是驸马,不管是孟学还是孟诚,他杀的人无数,要杀他的人也无数。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畏惧过。

可是,现在,他怕了,那是一种灵魂的破碎,从这个孩子身上传来的气息,每吸一下都能听到自己心脏碎裂的响声。”

“想,一直一直都在想。”

“那你去陪他好不好?”

他看到了聂柘霁眼里的笑意,那种诡异的光芒,像一个幽灵,将你吸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聂柘霁向屋里走去,来到桌旁,蹲下去,桌上蒙了块土黄色的桌布,一直垂袭到地。

他掀起桌布。

她惊恐的瞪着他。

是个小女孩,四五岁光景,小脸因惊吓过度而变得惨白,粉嫩的脸颊上全是泪的痕迹。她的眼像暮秋晨起的湖面,晨雾如岚厚重,却不能掩盖她原有的晶莹剔透。

聂柘霁一时失神,他的记忆回到那个童稚的过往,他想紧紧抓住他那一串卑微幸福的线角,她却只给他一个浮云扰月的浪漫,便遁隐得无影无踪。

那些疼痛在他心里舞蹈,翻云覆雨,那个孩子在瞪着他,像那个年代的自己,恐惧、迷茫、无阻、还是伤痛。

你记住我了吗?这张脸,在这样一个夜晚,你记住了这样一个人,从此,你坚定的把自己融进死亡里,因为这样一个人,因为这样一个夜晚,你失去了所有幸福。

你害怕了吗?那些所有不可知的恐惧,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的人生已经与这个人连在了一起,你要为他上刀山下火海,嗜血成性。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我不会让你伤痛,我一直一直都在问,六年前为什么没有人杀了我,我恨那些没有杀了我的人,他们以为那是善吗?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孩,承受一切不属于他的痛苦。

这一季的春雨,来得特别急,特别早。扑打在每一个人心头,震碎那些难以下咽的梦境,一点一点,沉溺进模糊的碎片里。

那个行路的旅人,终于找到一间破败的屋子,他的衣服已经完全渗透,拧干了衣服,他才注意到屋里漆黑一片,寻了点柴生上火,将衣服脱下烘烤。

刚坐下就觉着不对,拿了火把向角落里走去。

在角落处,盘膝坐着一个少年,他的头上,冒着一般幽蓝近青色的光,完全与黑夜融在一起,若不是刚才火焰的跳跃,也不可能看到这儿还有人。

举火把的人叫了两声,没有反应,那人坐着一动不动,像个死人。

试了试鼻息,没气。如果死了,头上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光。

他伸手去揽这个光,且知手刚一碰到光,那个坐着的少年一口血喷射出来,人也随即倒下去。

有个死人他倒是不介意,他根本不相信这世界有鬼魂,倒是这少年突然吐口血倒下去,吓了他一跳。再试鼻息,这次到有气了。他将少年抱到火旁,只见他面色煞白,气息微弱,气脉紊乱,手脚软如烂泥,想让他坐着,一转身,他便瘫软在地,只好将他放在地上。

刚弯腰就有只箭从头顶飞射过去,外面立即传来足踏积水的响声,接着箭如矢雨。

他将地上的人拖到角落里,才发现那堆火未来得及弄熄。正暗自叫苦,外面的人道:“吴起,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快快出来伏罪,国君还可留你一条全尸。”

吴起靠着墙角,剑已出鞘。

还是不肯放过我吗?我已逃到魏国,你们还是要从鲁国追过来。

“放了这么多箭,你说射中没有。”

“射中了也不一定就死,还是用火攻吧!”

“你是傻了,还是痴了,雨这么大,还没点起来就灭了。”

“我说你才是痴了吧!谁让你烧房子外面了,我要你烧房子里面,只要将里面的人给炝出来就可以。这么旧的老房子,火一点就着,不用烧到顶,里面的人自然就会出来。”

“高。”

才听到这儿,火把就扔了进来。这屋里有不少干草和顶梁的断木,火一点就着,还有漏雨的地方,淋湿的草木遇火,全是炝人的黑烟。

吴起捂着鼻子,使劲推地上的少年,还是人事不省

他刚才还在纳闷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进来,听外面的人数,完全不必顾虑他。现在终于明白,是那堆火。是怕他的机关和阵法吧!他们这样锲而不舍的追杀他,不也是因此吗?

地上的少年正是聂柘霁,他并不是没有知觉,现在他的头脑非常清醒,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从未有过的绝境。

人有了希望是不是可悲的?有了愿望是不是可伶的?因为怕死了。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有了一件事要去做,是这样畏惧死亡。

他一直都在告诉自己,不要死,不要死,不能死,还有那样一件重要的事没完成,怎么可以就死了呢,那么多艰险都没有死,现在怎么可以死?

可是现在,他想要求人救他都不能,刚才在运功时,被这个叫吴起的人触碰了十二经络。

每个人的身上都分布着直行和纵行经络,统称为十二经络,十二经络运行于人生内外,内贯彻腑脏,外达肌表,是人气血外运,内气外输的主要通路。一但内力达到一定程度,便可将这些经络聚于一点,使外感传于内,内状表于外。每个练武之人,练功时都会有结界,以保护主人不受外物干扰,功力越强,结界越强,范围也越广。

以聂柘霁的武功,他的结界,应足可以杀死眼前这个人。可是刚才那个人走近他,丝毫未损。

为什么结界会消失,他现在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师父是不是这样死的,也是在练‘弥掩丛缕’的时候吗?

那么,当时你身边是不是有人,还是受到什么东西干扰,究竟当时,发生了什么?

‘弥掩丛缕’的克敌是什么,我从未发现过他的弱点,天时、地利还是人。

现在他根本来不及想这么多,那些浓烟已经进入他肺腑,炝得他喘不过气。然而全身仿佛无一根骨头,一团粉面。

他被人拽了起来。你要救我吗?这个时候,已经自身难保,还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吴起已将他背起,从窗户跳了出去,窗户处有四人,吴起在夺窗而出的同时,已将背上的聂柘霁扔了出去,同时剑如飞鸿,已将左面两人斩杀,身体急倾,避开身后两人剑势,单手按地,腿已踢在两人胸部,对面已有两人飞扑下来,他竟一蹿,从两人脚底滑了出去。在那些人赶来时,已将聂柘霁背上。

背上背个人,他也是健步如飞,身后箭如雨矢,他只得捡有丛林的地方跑,背着人,回头看不到那些人距他还有多远,没听到箭的声音,应该很近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前面横了条河,天要绝我,吴起抹了把脸上的水,雨好像越来越大了,接连下了两天瓢泼大雨,河水应该也涨了两尺吧!看看身后,已有十几人飞奔过来。吴起扬了扬头,眼里有痛苦的决断,想到了一些事吗?一些过往,高兴的或是悲伤的,每一个人都有。

聂柘霁一直一直都在思考,关于生和死,人为什么要活下来,降落在一个刻满屈辱和厄运的人间,是否上天造人时,就已决定,每一个生命,都要经历劫难,所有要活下来的人,都在劫难逃。

他想要寻求一个答案,他以为他已经找到,那个一直想要去做的事。

吴起咬着牙,似做了个义无反顾的决定,向河里走去。河水的深度和湍流,超出了他的想像。

快了,还有五丈的距离,过了这五丈,就是对岸,那些人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险来追他,这样大急的湍流,下来就是死。

突然一个浪头打来,吴起的身体失去平衡,他已经没有着力点,就在他头沉下去的一瞬,已将聂柘霁抛到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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