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 第六十九章 石头绝情
第六十九章 石头绝情
石头姑娘以冷酷的表情地避开颜清的目光，把一杯茶放在客人的桌前：“请坐，喝茶。”几个字的话语，让郝颜清感到自己的泪水一直流到心里，那难过的心情无语言表。
石头姑娘再也不看他，她低下眼睑，然后抱起琵琶坐下来：“先生，听歌么？”
先生？好古怪的称呼！从他们相识相爱到如今，郝颜清是第一次听石头这样叫他，这令他听了很不舒服，甚至感到心中异常难过起来。小石头对他每吐出的一个字，都像一根根钢针一般，毫不留情地扎在了自己的心上，真的让他觉得是针针见血，好痛啊，好痛……我的小石头，你，你怎么能……咳，想来想去，归根到底还是应该怨自己啊。此时的郝颜清真想在自己的身上割下两块肉来，即便是这样的惩罚也远远不够啊。
他开始观察起石头的脸，观察她的表情：一张消瘦的脸上没有半点脂粉，面色有些发黑，从未见过的严肃。往日那双充满爱意与多情的杏眼，现在似乎装满忧怨，甚至是仇恨。
完了！一切都完了。颜清的心微微颤栗起来。急于考虑着怎样向她道歉才好。只要能哄得她芳心转意，要他怎么做都行，甚至，他打算跪在床前，直跪到她哭着过来把他扶起来……
然而，一切道歉，对不起，心中的愧疚，甚至长跪不起，早已通通的无济于事了。
“先生，请问你听什么歌？”又一句陌生的话语飞出姑娘的嘴唇，声调也明显提高了。
“听，听，石头曲，听不够的。”
姑娘履行义务式地、毫无表情地唱完一遍小石头曲，然后停住琵琶，用一种充满悔恨甚至是憎恶的目光了瞭了客人一眼即刻扭过头去，往日的柔情蜜意早已飞到九霄云外了。
在颜清的心里，也料到姑娘会生气。但他却认为，石头的气是暂时的，只要他真心实意地哄一哄，多说几句温存的话语，她准会飞来两道嗔怪的目光，后面即是多情的眼神和深爱的秋波慢闪过来，之后呢，当然是张开臂膀扑过来……
“我的小石头，求求你别生我的气，这许久没来看你，其实我天天都在想你，盼着和你见面，做梦都和你在一起，你就原谅了我吧。”郝颜清说着，一双渴盼的眼睛一直盯着石头那张扭在旁边的侧脸。
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头也不回一下，郝颜清又接着说：“我的小石头，求求你消消气吧，是我不好，你怎么惩罚我都行，只要你别恨我，行么？”
郝颜清依旧看着石头的侧脸，见她毫无反应，随即起把椅子搬到桌子的另一面坐下来，这回他可以看到姑娘的正面表情了，却依然是那张严肃的脸。
郝颜清错了，完全地错了。两人虽然是对面坐着，可是那双杏眼却垂下了眼睑，连看也没看他一下，这使颜清有些失望。
他还是先抓住那最根本的问题：“我的好石头，好好地小石头，咱们快把妈妈请上楼来，商量一下为你赎身的事吧。”
这句话可是石头久已渴盼着想听到的。早也盼，晚也盼，苦苦地盼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呵。而现在，尽管真的盼来了这句话，在石头姑娘的心里，似乎早已经变了味道。让她左思右品，还是觉得这其中含带着一定的虚假成份。
石头姑娘认为，就凭那些人的几句闲话就能摧毁了的爱情，决不是真正的爱情。真正的爱情应该是经得起任何风浪甚至是任何磨难的。假如现在跟他出去，就算结成夫妻也不会长久的。人家有钱，免不了再娶妻妾，自己算什么？春月楼出来的人，名声难听，人言可畏呀！到那时候，再因为自己的地位低下而被人家正宗的女人指着鼻子骂个狗血喷头，自己还活得了么？莫如干脆些，就此一刀两断。
至于以后的日子，那就只有过一天算一天了，她不敢把自己的前途想得太远……
面对颜清的苦苦哀求，石头姑娘的心意已决，她闪电般地想了这许多，觉得自己到了该说话的时候了：“郝先生，你在我这里没什么错，错就错在我自己身上，我不该把自己、包括肉体与灵魂全部给出卖了，这苦涩的果子自然要由我自己来品嚼。我没有也不敢怪你。感谢你从前给我的情与爱，我会把这段情感深藏在心底，永远不会让它再表露出来。对你我来说，什么情感，什么恩爱早已成为过去。就让我们像翻书页一样把它翻过去吧。你想一想，再有趣的书你品味过两遍之后，回头再来翻它还会有什么新鲜感么？有的只是乏味与无聊。不知我这个比喻是否恰当。”
石头停住话，她看了一眼郝颜清那张发灰的脸，又即刻把目光移开。
“不！我的小石头，你我的情爱就如同蜂巢中的蜜，永远是甜的，永远也不会乏味的，你只要原谅我这一回，日后看我怎么待你。求你原谅我吧，我的好石头，行么？”
“郝先生，请你不要在找这里浪费感情了。对一个人来说，我只知道感情可是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石头的脸色黯然的一瞬间，忽地又横眉立目起来：“早要如此又何必会有今天？错在我身，又怎敢怪你！告诉你吧，我是一个天生的贱女人，离开春月楼我就活不了，对你的心早死了，如今看到你就觉得不舒服。要真跟了你出去，知道你的声誉会受到多大影响么？”
“好石头，不要跟我说气话了好不好？在我的心里，你是天下最值得珍爱的女人。”郝颜清说着站起身，顺手抓过桌上的小石头贴在自己的脸上。
这是他的习惯动作。从前，他也是经常拿着小石头，一边听着石头曲，一边在自己的脸上磨来蹭去的，那种滑润细腻的感觉真像是石头姑娘那美丽娇艳的脸蛋一样。
而现在，他看着石头那张依然是冰冷如霜的脸，立刻觉得手中的石头蹭在脸上也是冷冰冰硬梆梆的了。
小石头见郝颜清又像往常一样，把玩着她的小石头，不由怒从心头起：“拿来！请你不要再碰我的小石头！”
无可奈何的郝颜清，只好把托着小石头的手伸过去，而姑娘把自己的小石头狠狠地掠过去了。
这个举动让郝颜清的心凉了一大半！他慢慢地收回那只被掠去石头的右手，颓丧地坐在椅子上，难过地低下了头，两只手使劲儿地抓着脑袋，口中的呐呐自语：“完了……”
石头接着说：“是的，完了，一切都结束了。祝愿你能寻觅到更好的伴侣。再见。”姑娘开始逐客了。
“我的好石头，请你留下我吧。”郝颜清在哀告，并且心中尚存一线希望，也做好了双膝跪地的准备。
“本姑娘卖唱不卖身，你不知道么？请出去吧！”石头姑娘已把悲伤与怒气合并到声带上，愤怒又沙哑地喊了一声，脸也有些涨红了起来。
郝颜清觉得，此时小石头的那两道目光，就犹如两把利剑，狠狠地刺进了自己的双眸中，让他痛得不得不闭上双眼，两行痛泪也随之簌簌地滚落下来……到此时他方才明白：即便是给她跪上个三天三夜，也无济于事了。
既然小石头已经彻底绝情，难道自己还不知趣儿么？此时，郝颜清的思绪有些纷乱，他勉强站起有点发晃的身子，稍微定了定神：“小石头，我的小石头，我们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听着郝颜清的话已经带着哭腔，石头姑娘稍稍缓和了一下口气说：“郝先生，这话是在问我么？其实是该问问你自己的心。当你听了那些人的话，立场动摇了之后，你就该想到会是这种结果。实话说，这事也怪不得你，我们的层次地位本来就相差甚远，两股道上跑的车又怎么能走上一条路？”
姑娘站起身来，走向门口打开房门，准备送客。
郝颜清向门前走了两步，脚步沉沉的：“我的小石头，我，我还能见到你么？”他的痛泪还在不断地流，流。
“能，能见到。不过，以后请先生到厅堂相见，那里可有好多朋友呢。”姑娘惨然一笑，随即一张脸又立即变得冷若冰霜、甚至是残酷了起来。
到现在，郝颜清才感到自己在小石头身上犯下的罪孽是多么的严重，那颗悔恨又自责的心是彻底绝望了，这一切也彻底结束了，不要再留下一丝牵挂。
见石头已经走去开了门，一副毕恭毕敬地样子站在门旁。本想再磨蹭一会儿的郝颜清，这回不走不行了。他拖着沉甸甸的、似带着千斤闸般的双腿，一步一停地向门口走去……
情已断，爱已尽，义已绝，姑娘狠着心把那留恋之情深埋心底，并且向他瞭了最后一眼，见那张阴冷的脸上带着从未见过的痛苦，甚至听到了他那让人几乎听不见的哽咽之声……此时的石头心下也着实有些不忍。
但是，她决心已定，不能更改了。
可怜郝颜清，带着一盆炭火而来，抱着一块冷冰而去，他强令自己迈出门坎，再回过头来，只可惜，石头的那扇门已经“呯”的一声，把它永远地关在了房门之外。
诗曰：
石头隔断门一层，如今恰似山万重。
只当留下终生恨，怎料其中有隐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