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青苹果 -- 第十五章 命好命坏
十月七日。
刘小涛是阿辉的同桌，阿辉进班的时候，陆老师就安排和他坐在一起。
阿辉知道每个人都有些毛病的，阿辉一般是不以为意的，但刘小涛的毛病无疑很大，大到阿辉皱眉的地步。
小涛和阿辉混熟了，就饶有兴致地讲起了一件事，即侯彩霞前面的一桌，那里就仅仅坐着一个人，名字叫顾良红，他的桌子右桌空着。开学的时候大家一个个地来报道，陆老师总是指着顾良红旁边的空座对着来人问一句：坐在那里好不好？所有人都摇头。
刘小涛说，老头子还问我，连问了两次，“坐到前面去？！”
刘小涛说我才不高兴，动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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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老师高哲庆上课说自己没有学过英语，自己当初学的是俄语，那时候解放前课本不用国民党的，就用苏联的，苏联的书都是俄文，国内人翻译下来，非常难懂，而真正懂俄文又懂中文的人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英语课上，老师忽然叫阿辉回答问题，阿辉压根没有做那道题目，旁边的爱根帮腔道：“将whom改成which。”
阿辉听了想也没有想就照着爱根的话直说了，谁知老师笑着翻译那句话道：“谁教你英语的，总不会是动物吧！”全班哄笑，阿辉脸立马红了，但是仍不知道哪里可笑，尴尬得要死。
后来一问才知道，原来爱根把答案看偏了，居然把下面的答案报给了阿辉，阿辉知道后直接要晕倒。
身上有块地方，阿辉总想把它洗干净，但是那地方确实是干净的，只是有块伤疤而已。
上下课、下棋、说昏话荤话、定神、漫无目的地看书……这些交织成阿辉的生活。
晚自习第二节课，教室里面开始乱了，那声音苍蝇聚会一般，陆老师忽然从门外进来，沉声道：“声音大了些噢！”
刹时，生息皆无，教室内每个人的喉咙都像被一下子砍断了。
物理试卷有一条选择题出错了，它的选项有两个B，少一个C，于是选B又打错的同学大叫：“我怎么错的？”
物理老师道：“我看下面选项的，你前面B上打了勾，明显是错的。”阿辉悟出此点，不禁莞尔。
十月下旬，此时已经是农村农忙时节，庄稼都该收割了。
二十八号的时候，张恒联和张传凤一起到永富家帮着割麦子、打稻子，忙碌了一整天，夜里下雨，大家一块儿吃饭，席间东拉西扯忽然讲到算命。一讲到这玩意阿辉父亲来劲了。
永富的一个叔伯据说一世都研究这玩意，看风水推八字算运城无所不精，死后还留下一大堆书籍，都是关于算命堪舆的。张恒联说愿意出钱买那些书，永富就是不答应。
阿辉不大相信这玩意，先和父亲回家了，阿辉母亲后来告诉阿辉说：荣辉，你的命最好，一辈子不用忙田。
阿辉奇怪道：“谁说的啊？”
母亲道：“那天我们回来之后，永富照着那算命书上算的，我们六个人，只有你和那个丫头的命最好，我和你爹爹，永富和婶婶，我们四个人命都没有你好。”
阿辉听了怪怪的，母亲和庄稼打交道，知道苦，认为那是命不好；我想，我不忙田，每天拿到工资，能够过舒服的生活，这就算命好？我不认为。
我流泪的时候，没有泪水；我寂寞的时候，没有伙伴；我想要谅解的时候，没有人能够谅解，——难道这算是命好？
夜自习有幸听见刘东燊的一些话，他那时正拿着本武侠书看得入迷，看累了抬起头，看见满屋子吵吵闹闹的人，突然冒出几句话来：“这些狗日的倒是舒服哩，用点牌打打，瓜子壳剥剥，弄点茶喝喝，真的是舒服啊！”
阿辉听了，真想在后面加几句：“弄点话说说，弄点书看看，弄点觉困困，真是舒服啊！”
阿辉算不上是怎么好，但是对于这样的环境终究是疲软了，适应的结局就是疲软，什么打牌、玩游戏、下棋、看武侠书等等多多少少都干过。
一个人在窑子里面久了，想不变坏都难，即使不变坏，看起来也像坏人。学校不是窑子，说是培育人才的地方，其实这里面也是糟蹋人才最多的地方，阿辉感觉自己在慢慢糟蹋自己，思想渐渐变得不那么锋锐，不那么激烈，显得有点向反方向发展了。
窗外路灯停在黑暗的天宇下，发出橘黄色的光来，树叶悠悠地在灯下晃，在这柔和的夜色中，灯和树叶，一动一静，看起来是至美的画。阿辉感觉那灯光是圣洁的，它没有渣滓，没有色调，没有声息，默默地震撼着我。
白天的语文课上，有人昏昏欲睡，甚至已经睡着，陆老师忽然过来了，全班在陆老师的脚步声中，由安静变骚动，接着瞬间又平静下来。
只见陆老师大着喉咙道喊了一个人的名字：“***，又不听，考试又考不出！”
上课有学生睡觉，老师终究要愤怒的。但对于这些瞌睡虫们，他们在被老师叫醒的这个时刻，多半有走路猛跌了一跤的感觉。学生的逆反心也是避不了的。
晚自习的时候，几个人打牌最积极，最抓紧时间。男同学多半在哈哈大笑，不打牌的到处流窜，只有女同学最安静，一个个兔子一样安静坐着。
阿辉和刘涛上去进教室，爱根道：“来了，有人来了！”
打牌的听了一个个都顿住往外面看，一看是阿辉和刘涛，各自松了一口气。
爱根这个时候道：“来了两个同学，不要怕。有一个是刘老师（刘涛）。”
旁边有人搭腔道：“不急，这两个我来解决！”众人听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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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根有个口头禅叫“子头瓜脑”，这句有点人模狗样的意思，属于方言；另外他喜欢说“孳嘞”，其实就是骂人自私的意思。
爱根曾问阿辉：“你说你家惠丰的，惠丰在哪里？”
阿辉道：“在生祠南面。”
爱根道：“我听也没有听说过惠丰，生祠从小到大就去过一回。”
阿辉反问道：“你哪里的？”
爱根道：“西来的。”
阿辉道：“西来我也没有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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