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青苹果 -- 第一章 寂寞少年

大风呼啸，烟尘滚滚。骥江路上，一少年骑车自北而来，与风尘相冲，不良于行。

少年能有十八九岁年纪，白净的面孔久被风尘所袭，一脸的沧桑麻木之色。

他弓着腰一个劲踏着自行车脚板，仿佛正与车子对抗着，骑着骑着，只听车下“嘎嘣”一声，行车立止。

少年人开始以为是车子链条断了，脸上不由变色。这里离家少说有十里之遥，一个人踽踽而行尚且困顿不堪，更何况还要推辆自行车。他赶忙下车，仔细一看脸色才缓，车下只是链条掉了。那漆黑沾满黄油的链条来回单调地晃悠着，仿佛正看着他嘲笑。

少年人叹息着站起身，回望烟尘盖天的公路，嘴里咕哝咒骂了一句，这才低下头来，用脚把车子撑住，俯下身躯熟练地去上上链条。

链条上油污夹杂着点点铁屑，碰哪哪里就一条黑印。那少年也不怕手脏，只是皱着眉毛，直接用右手空抓住链条往自行车的后齿轮上带。他拉了几下，但都没有拉动链条。他目光顺着链条一看，原来链条卡在后齿轮轮毂的间隙里面，不推动车是弄不出来的。

他不得不再站起身，把车子整体往后面倒，只听链条又嘎嘣几声，终于挤出了间隙，活动起来。

这少年平日对这车的保养本就不放于心，隔了几个月才加一趟油，有不妥的地方他也不想修理，犹如做外科手术一般弃而不用，几次下来，这车就剩下一副三脚架和两个轮子，其他的刹车、挡板、护条、铃铛之类全部不见。他再次俯低身子抓住链条，这次很快就上了链条。他看了看自己两手黑乎乎的油污，内心怒气直涌，直接把手在路边灰尘斑斑的草地上揩了揩，等油污差不多去尽，他又骑上自行车，蹬动脚踏，扬尘而去……

这少年人就是阿辉，他去年参加高考不中，整日郁郁寡欢，甚不得志。这不是他第一次高考失败，去年阿辉考得四百多分，原本像淮阴工学院之类学校是可以录取的，可惜志愿填错，被南京江宁区一家民办学校金肯学院录取，岂知该院学费上万，阿辉家庭条件拮据无法供给，所以他没有去上。他近日一直闲在家里，指望在家学习，来年补习再考，今日在家穷极无聊，骑车上城转了一圈，到新华书店买了些书，现在正要赶回家里去。

乡下孩子入城，大多不乘公交，因为公路尚未延伸到村，所以只能骑车。

到了家门口，门前的那条小狗正啃着一块骨头，一看见他，“汪汪”地吓得要死，躲在一旁，呜呜不已。阿辉看见不禁哈哈大笑。

那狗捉来还没几天，很认生（怕陌生人），看见人像见鬼一样。他看了几眼不禁感慨，想不到人富贵有了钱怕死，狗有肉骨头啃也怕死。人狗差不多，以为趣谈。

家门紧闭，红色油漆涂上的大门在暮色下黑乎乎的，他取出钥匙把小屋门打开。

苏北的农家房子差不多全是横“L”字母型的，东西方向一横是三间屋子，一小竖是一间小屋做灶间（厨房），有时候是一间灶间加向南的一间猪圈。阿辉家的房子就是如此。

阿辉打开小屋，灶间里面没开灯，一片昏暗。他沿着墙壁找到开灯的拉环，一拉，灯开了。暗黄的灯光灯下，灶屋里面冷冷清清。

晚饭还没有煮。他来到大屋，拉开大门上的门栓，先把自行车从外推进来，又关上了门，然后去灶屋拿了一个塑料的淘箩到米袋子里面盛了半碗米，他估计这些自己和妈妈俩人一起吃差不多够了，然后到外面河里淘米，淘完了放在外锅，放上水，人坐到灶膛前开始拿稻草煮粥了。

这一系列动作阿辉做过成百上千遍，已经无需去思考了。农家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而紧凑，繁复而琐碎，不是农家人是远远无法可想的。其实，一切源于生活，这就是生活。

阿辉的父亲到晚上才回来，这个时候阿辉已经上楼了。阿辉把以前的复习资料拿出来看，看了一会，索然无味。

不一会阿辉的父亲张恒联上来了，因为来年儿子还要考大学，他特别重视，也特别担心，面对儿女，做父母的总有很多无奈。他告诉阿辉，在学习方法上要多多注意，发现诀窍，不要一味死读书。

阿辉皱上了眉，父母的担心在自己就变成了一种负担。其实阿辉对读书并不是很感兴趣，往往“读书”和学习知识不是一个意思，读书往往因为教育的制度变成了一种功利性质很突出的差事，在认为因素下面它或许多少变了味。阿辉不喜欢这种味道，但是自己两年未考取大学，如今的形势也由不得直接不喜欢。

张恒联说了好多，指望儿子能够听进去，但是阿辉在一旁运功相抗，心思乱飞，想到的却是孙子兵法里面话：“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他早就不想听父亲讲下去了。

父母和儿女的想法有时候就像一头牛的双角一样，前面方向永远不一致。

等到张恒联讲了一个多小时下了楼，阿辉才喘了一口气，长长地喘了一口。他心里不由苦笑。

阿辉看着桌上的一瓶“雄风813合成胶水”和一支金兽牌毛笔，感觉刚才听到的一切很恍惚，就像这两样东西的名称一样不真实。他凝视着黄亮的灯泡，心神不由出了窍一般。

许久，阿辉盖上了卷子，收拾好复习资料。他感觉自己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看下去。

他从抽屉下摸出一个小收音机，用耳机开始听广播电台。最近夜里阿辉苦闷得要命，忽然想到听收音机打发时间，鬼使神差的，居然听到一个有趣的节目，叫“今夜不寂寞”，后来阿辉才知道这个电台是常州台。

（笔者按：《今夜不寂寞》为常州经济台晚间时段的情感交流节目，创办于1992年。17年来，节目以“患难时相伴，快乐时共享，困难时互助”为宗旨，主持人的冷静睿智、浓郁的人文关怀、洋溢爱心的温暖氛围，使节目在夜晚独特的听众群中具有很强的影响力和号召力。节目追求“从我们心里流出的话”的人文关怀，贴近大众，贴近生活。《今夜不寂寞》以及节目倡导的爱心互助公益活动在常州及周边地区已经形成了独特的“品牌效应”。2008年获江苏省广播电视十大优秀栏目称号。）

听着主持人很有感情的述说，阿辉的情绪才由苦闷趋于平和。节目里面讲述主持人到大别山的深处金寨，去给那里的穷困孩子捐书的一些经历。阿辉听了很震撼，没有想到那里的人生活那么困苦，连孩子都没有书读。

阿辉想到自己一个人在这里明明有书，还没有兴致读下去，简直太浪费资源了，心下不由暗骂自己年少无知强忧愁。阿辉连着几夜听这个节目入了迷，不由提起笔来给主持人写起信来，自己往日的忧愁和大志均随着那一个个词语得到了渲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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