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的红笔录 -- 第三十三章 无处申冤

人生必有坎坷，就像风水师说有劫一样。

在劫难逃，可以不必逃。

葛少波是阿辉幼时要好的朋友兼同学，他自从初三自费考上省靖中再不复见，根据“没有交流，什么都没有”的理论，阿辉从此和他再也没有什么了。那原本浓郁的友情随着时间老人不停地无情敲打，渐渐淡得看不见，闻不到，似溪水山泉一般清。

小学时候有个贾老师，人长得胖胖的，面目忠厚，能够有三四十岁，个子中等。他没有教过阿辉，有一日贾老师不知道叫葛少波做什么事情，但是当时我们的班主任丁其标不是那样要求的，葛少波于是拒绝了，说我们班主任说不是那样做的，要怎么怎么样云云，结果被贾老师打了几个耳光，说你葛少波这样嚣张嘞。那时候阿辉在教室里面看到，心里非常难过，估计这本是教师之间的矛盾，或者单单是贾老师的问题，但是葛少波终究是无处申冤的。

学生有时候和被日本侵略的沦陷区的小市民一样，被打被骂同样是无处申冤的。

有人说这不一样啊，阿辉告诉你，是一样的，等你经历的不平事很多的时候，你就会感觉是一样了。

初三了，陆卫星是班主任，他的老婆是阿辉的英语老师袁红英。有一段时间，陆卫星出校深造，袁红英便继承班主任大统，代理班上一切事物。

那时候阿辉认识了于箭。如果说人里面会产生猴子的话，那于箭就是那只猴子，而且它还是一只有背景的猴子，据说他爸爸好像做什么的，家里很有钱，反正条件肯定是比阿辉好。他整日跳得不得了，而且喜欢玩闹和恶作剧，即使刚才还被老师骂得眼泪飞飞的，一会照样嬉皮笑脸没事人一样。正好班主任陆卫星不在家，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翻连叉”，于箭于是天天闹，这还无所谓，主要他喜欢和人闹，而这次他选中的人是阿辉。

于箭找阿辉闹，闹什么呢，很简单，和你捣蛋：你做作业他拿你笔，你抄笔记他藏你笔记本，你转过头去他摸你的后脑勺，拿直尺敲你的头，你要读书他在边上乱叫，－－反正打扰你到底，整你没商量。

阿辉本不是怕烦的人，但是遇到于箭，阿辉缴械投降了，怕了他了，他真是不一般的烦。某日傍晚，正课上完后的活动课期间，阿辉正在做刚刚发下来的卷子上的错误习题，于箭来了，他见阿辉很专心地在做习题，一把就抢去阿辉的笔，飞一样地跑出了教室，在门口嘻嘻笑着。

阿辉皱起了眉毛，十六年来他的眉毛第一次皱的如此无奈。

“于箭你回来，我还要做习题呢！”

“做什么做啊，来来来啊，追我啊！”于箭没心没肺地叫着。

阿辉拿起另外一只笔继续做习题，但是一会儿于箭又来了，这次他迂回前进，乘阿辉转头的当儿把阿辉的卷子抢走了。

阿辉简直不堪其扰，怒不可遏，“嗷”地一嗓子追出去了，于箭等得就是这一刻，这样的人逃跑特快，整天没事就跑啊闹的，想跑不快都难。

阿辉在后面紧追不舍，绕了一个圈又回到了教室，这有点像人民内部的矛盾人民自己解决，阿辉觉得今天必须把于箭拿下。阿辉小学时候拿过100米比赛奖状，这些年虽然说运动量少了，但是跑得还是快，飞一般的，只是一开始追于箭有点难度，这家伙像泥鳅一样在教室里面钻来钻去，时不时得还吓得女生大叫。女生的口头禅大都是：“于箭，你要死啊！”于箭总是边跑，边不甘示弱地回嘴道：“你丫才要死呢！”

阿辉从教室追到操场，再从操场跑到教室，再追出去，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总算在后面拽住了于箭的衣服，把他牢牢控制住了。

于箭一看被逮住了，总是立马嬉笑道：“我把笔还给你！”

阿辉拿过笔。

于箭又嬉皮笑脸道：“那，这是你的卷子，我逗你玩呢，不要老抓我呢。”

阿辉拿好卷子，胡乱揣在兜里，喘着粗气道：“你还来捣乱吗？”

“不捣乱了，真的不捣乱了。”

“那你还抢我东西吗？”

于箭缩着脑袋道：“不抢了。”

对这样的人，阿辉还真没有办法，打又不能够打，骂了也没有用，其实阿辉也知道，于箭就是喜欢玩。

西边的太阳落山了，彩云飘飘，在如血夕阳下氤氲出一片金色云霞。阿辉看着于箭的脸被霞光照成金色，叹了一口气，放开了于箭。

哪知道刚走了几步，阿辉后脑勺就吃了一个“枣栗”，痛得阿辉直叫。再看于箭鬼笑着跑开了，这个家伙就喜欢闹个没有玩，反正他又不怕谁。阿辉不由怒气上涌，在后面就追过去。于箭一看，怪叫一声撒腿就跑，跑得比之前还快。两个人你追我赶都跑得气喘吁吁，最终阿辉还是把于箭拿下了。这回阿辉可是不客气了，也不好揍他，反正先拍他几个屁股，然后拧拧他耳朵，捏捏他耳朵后面的短头发，掐掐他身上的疼肉，搞得于箭直求饶。可惜阿辉才不管，这种人的求饶和放屁一样，一会功夫他就故态复萌了。最后阿辉吓唬他道：“于箭，你再乱来，我就报告老师！”

“你报告哪个老师？班主任又不在家。”

“我报告袁红英！她肯定管你的。”

这下于箭不说话了。袁红英老师虽然个子小，还带着副六七百度的大眼镜，但是她可是严厉出了名，于箭多少还是有点怕她的。

阿辉见于箭不言语了，放开他，自己回去了。

等到了教室，还没有过五分钟，于箭又来了，阿辉正拿出裤兜揉皱了的卷子准备压平了看，哪里知道于箭跑过来就抢，嘴里还说道：“看什么看啊，给我看！嘿嘿。”

阿辉怕卷子被他抢坏了，只好让他抢去。对这样的人阿辉真是没有办法，又不是大奸大恶，还用不了很极端的法子，而且平时阿辉和于箭还蛮要好的，经常讲讲《米老鼠和唐老鸭》里面的麦克老狼和史努比，他只是娇生惯养横行惯了。

阿辉道：“于箭，卷子拿来！”

于箭早逃到门那里，露出半个脸来，笑嘻嘻道：“破卷子有什么好看的，有本事你来拿啊，嘿嘿。”

阿辉气恼至极，恐吓道：“你再不拿来我去报告袁老师啦！”

“你去啊，就怕你不去，我又不怕她！”于箭居然又吹起来。

一般情况下，学生有事情是不和老师讲的，谁讲了，起码在同学面前说是落面子的。

阿辉到现在还真没有为什么事情找老师解决过，但是像于箭这样的人，恐怕只有老师才能够解决。

阿辉见于箭迟迟不把卷子还过来，心一横，直接跑到袁红英老师办公室那里去了。

袁红英正在备课，看见阿辉到了，把书一放，头抬起来问道：“张荣辉什么事情啊？”

“老师，于箭他抢我卷子，不让我看书，说了他他还不听。”

“哦，就这事啊，”袁红英老师扶了扶眼镜道，“那你把于箭叫来，我来问问他。”

阿辉只好回去叫于箭，其实阿辉这时已经后悔来这一趟了，看老师气定神闲的样子，压根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

于箭看见阿辉来叫他去办公室，知道袁红英知道了，事情躲不过去，就骂了阿辉一句，就过去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自习课都上了，于箭还没有回来，等回来的时候，于箭脸红红的，好像还哭过。

阿辉看了有些过意不去，但是心情很快恢复了，但是没有想到于箭进来后，直奔阿辉来了。阿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紧紧盯着于箭。

只见于箭来到阿辉的桌前，用少有的严肃的语气道：“袁老师叫你过去一趟。”

“啊！”阿辉刚想问于箭过去做什么的，但是他已经回到自己座位上了，并且也不像平时那样晃来晃去的。

阿辉感觉事情不妙，难道被于箭恶人先告状告到了，等再次来到袁红英的办公室，袁红英缓缓和阿辉说了几句话，阿辉听了是大吃一惊。

袁红英道：“张荣辉，刚才我已经处罚了于箭，但是我后来一想，这件事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这样，于箭我罚他十板子，你就来五下吧！”

我晕！阿辉当时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并且汗毛都被吓出来了，因为阿辉从初二结束，再也没有老师打自己了，算是告别了体罚学生的大环境，哪里知道袁红英还保留了这个“传统项目”，阿辉怕主要是之前没有被袁红英打过，心里没有底，不知道她体罚学生是什么样子。

只见袁红英从桌下拿出一个又长又粗又沉又大的椅子凳脚，这玩意称一称估计有七八斤，是阿辉至今看见的最重最大的教师“育人器具”，比朱学武拿的那根棒子起码重十倍。

阿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袁红英这么小，脸皮那么白，平日姿态那么温和，她为什么拿这么大的棍子来教训学生。当然这时没时间考虑许多，阿辉只有把手伸出来。

由于这凳脚实在太沉也太大，袁红英一只手根本拿不起来，所以她打人的握棒姿势也很特别，有些像日本武士拿砍刀那架势，双手合握着，然后往下打。“啪”地一下，实实打在阿辉手上，阿辉比较了一下，觉得凳脚打在身上不太疼，恐怕这个东西就是袁红英用来威慑学生用的，她打倒不是太用劲，如果很用劲的话，估计李小龙来也架不住拍几下。

这事阿辉一直记着，从此阿辉再也没有找过她解决过类似问题，这也许是必须地，也许是那椅子凳脚直接给阿辉造成了永久的阴影。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