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的红笔录 -- 第二十九章 谎言大如天
说谎，每个人都说，倘若你信誓旦旦说自己不会说谎，那我恭喜你，你已经说了一个了。
初三了，1995年的夏天，阿辉正式进入了初三阶段。初三的班主任由原先的语文老师朱振华换成了陆卫星，这个老师名字很好玩，但是人却不那么好玩了，凶起来很有威慑力。他原本是葛少波的班主任，也就是二班的班主任。他有个老婆叫袁红英，教英语的，陆卫星认哪个班的班主任，她多半会教那个班级的英语，所以阿辉的英语就是她教的。袁红英有时候在丈夫有事不在的时候，也会帮丈夫行使班主任的权利。这个也许就是夫唱妇随的道理吧。
95年的暑假初三就开始正式上课了，名曰是补课，其实就是上正式课程。为什么这样搞呢，因为大家都这样搞。
中国人历来有种恶习，就是你怎样搞，我也是怎样搞，最终一起玩完，或者同归于尽。其实这是全世界的通病，猴子的模仿秀，唉，人类毕竟是猴子变的，总有猴子的性格。无奈猴子模仿人类，人类在彼此模仿。
那时候各个学校为了争取升学率，各出奇招，反正是搜肠挖肚地想办法动脑筋，只求目标，不计得失。
暑假里面开始授新课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这样来年毕业班就可以早一点进入迎考复习阶段，比起教学大纲上面的复习时断起码提前了两个月。所以阿辉初二结束后的暑假想玩的话，那注定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梦想。暑假学校一定是补课，补课，再补！
同年度，县内的一个南山中学被并过来了，加入到惠丰中学。
原来，八十年代实行的计划生育隔了十几年后，终于在1995年的这个区域里面起了强大作用，一部分学校开始生源萎缩，这样的情况势必造成资金的萎缩，于是学校合并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同样，南山中学的老师也并过来了，一时间，学校的生面孔老师变多了起来。
从初二升级到初三，在学校是一件大事情，学校还特别开了会议决定怎么搞。阿辉那时候还怕搞所谓的“快慢班”，所谓的“快班”就是学习成绩好的聚集一起，“慢班”就是学习成绩差的调皮捣蛋的处一班，事实上阿辉的担心是多余的，学校只是将原有的初二班级重新组合了一下，像洗牌一样好好地洗了一把。
学校处理起来很简单，先对原有的初二班级进行模拟测试，考试完毕后，按照分数将所有人均分到四个班级当中去，接下来，让四个班级的班主任抓阄，抓到哪个班级就是哪个班级的班主任，不许耍赖。结果，陆卫星抓到了初三三班，进而看见了阿辉。
陆卫星体格魁梧，面上油光光的，胖胖的，营养比较好，他的头发整日蓬松在那里，估计是静电的作用，这样显得他有点学者风度，为人很有理性。某日，阿辉看见他在他的宿舍门口坐在自行车上看武侠小说，回头在班会课上讲，叫大家不要看杂书，武侠小说之类，同时还说我可以看，但是你们不能够看。
多年后阿辉回想起陆老师的话，其实他当时说的是良心话，换我是他，一样会说，只是当时的学生老以为他是说的场面话，不当真听。当真听的听了也没有用，因为他们根本不看武侠小说，而且所有的课外书都不看。那时候的学生真是思想闭塞，课外书太少了，哪里像现在的中学生，可以大言自己看过《神墓》。
阿辉那时候成绩在班级一万年排第七名，下午放学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看动画片《雷霆王》，看得天昏地暗，第二天还到学校和余剑他们讲着玩。有一次班会课上，阿辉父亲张恒联把这个事讲给陆卫星听，陆卫星忙道：“现阶段不能够看，一定要阻止……”结果阿辉错过了《雷霆王》的最后结尾，此生引为憾事。家长与儿女关系的不可调和，由此可见一斑，重点就是缺乏起码的沟通，同时就是彼此不是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缺乏公正公平的度。
前几天阿辉还真把《雷霆王》下载来看，可惜画质太差，看得兴味索然，直接删掉了。这就像叫八十岁的老头搞性爱一样，他根本没有了兴趣，你叫他如何去搞。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古人的这首诗说的一点没有错。
95年的夏天特别的热，暑假上学学校要求7：00到校，阿辉那一天晚到了，老远看见学校门口站了几个迟到的，一个个规规矩矩站在那里被班主任训。陆卫星穿着汗衫，头发剃得很干净，阿辉那时候也没手表，反正自己是全班最后一个，也就不指望有什么好下场了。
只听陆卫星问排在前面第一个的王明：“你怎么迟到的啊？”
王明道：“我昨天晚上没有力，生病了！”
（笔者按：“没有力”，其实是句家乡话，就是生病的意思。）
陆卫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那你怎么想到来的，你不好明天再来啊，反正没有力啊？”
王明眼珠转了转，低头不语了。
陆卫星问下一个余波：“你怎么迟到的，是不是也没有力啊！”
余波正愁没有理由，接口道：“嗯，我也没有力！”
陆卫星又问第三个人纪东海，道：“你怎么迟到了？是不是和他们一样也没有力啊？”
纪东海眼睛稍微瞅了瞅王明和余波，低声支吾道：“嗯，我也没有力。”
一连问了六个人，都依照第一个迟到人王明的理由：“没有力”！
阿辉一开始赶过来气力上早已经透支，全身都是汗，在一旁直喘气，看着他们几个一个个可怜巴巴的回答着班主任的话，阿辉感觉自己就更可怜了，因为人家只迟到几分钟，自己可是最后一个，迟到靠近半小时呢。
等到阿辉气息平复的时候，陆卫星冷冷的目光已经盯住了阿辉。
阿辉不大敢看陆卫星的眼睛，倒不是因为怕班主任，当然怕是肯定的，而是阿辉凭着多年的对师经验（类似于对敌经验）知道：有时候你不用做什么事，单单是一个眼神就能够得罪所有人。阿辉相信，任何一个八十年代的老师都绝对不会允许一个十五岁的学生用那种嚣张放肆张牙舞爪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虽然现在90后可以，但是那时的阿辉才80后，不能，绝对不能。除非想死！
陆卫星缓缓道：“你怎么回事？为什么迟到？是不是也是没有力啊？”
阿辉感觉到陆卫星的话恩威并济，不是什么好兆头。
阿辉摇头道：“我不是没有力！”
阿辉忽然想到司马光著的《资治通鉴＆＃8226；赤壁之战》一节，语文课本上有节选，其中有黄盖曰：“今寇众我寡，难与持久。操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可烧而走也。”现在阿辉就是那首尾相接相接的一条船，但阿辉是船尾，阿辉可不想被陆卫星的火烧到。
只见陆卫星道：“那你怎么迟到的。”
阿辉嘀嘀咕咕解释道：“我昨天睡迟了，早上起来还要烧早饭，来的时候链条还掉了一回，所以迟到了。”
陆卫星看了阿辉许久，一只手伸出根食指慢慢点着阿辉太阳穴上面的额头，似乎在考虑，又似乎不信。阿辉摊开双手给他看，两只手上全是上链条时蹭上的油污，黑乎乎的。
阿辉由于历久的阴影（被老师不公平待遇的阴影）太多，委屈的眼泪都蓄在眼眶里面，不知道怎么回事，虽然主观上坚持不要流眼泪，但是那玩意止不住地出来，真是没有办法，完全是心理素质问题。好在陆卫星点了阿辉几下，拿定主意道：“你进去吧！以后不要这样迟到啦，都初三了，天天迟到像什么！”
阿辉听了，心里一阵意外，也对陆卫星有了些好感。毕竟初次接触，彼此不怎么了解，这件事情让阿辉对陆卫星有了一定的了解，他绝对不是蛮不讲理的人。
一个人只要讲理，他终究是可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