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的红笔录 -- 第二十三 三大战役
旧社会封建家庭有三大战役：婆媳之战、妯娌之战和姑嫂之战，这三大战役阿辉的奶奶一直都深受其害，加上自己在四个儿子闹分家的时候态度“有偏”（想说没偏都不可能），利益的不均早就驱使着儿子们彼此冷颜相向，而婆媳关系也就更名存实亡了。
试想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自己整天哆哆嗦嗦无法自顾，儿子们又管不了，儿媳们对她又久有意见，一旦现在还要和他们天天住一起生活，那儿媳们的心里面对婆婆的怨怼还不以各种各样的形式表现出来啊！再加上阿辉的奶奶张王氏性格懦弱已久，那过的日子想不憋气都不可能。
“久病无孝子”，“久病无贤孙”，这些几乎是千古不变而又颠扑不破的普遍真理。这还不算，根据阿辉自己几十年来的细心观察，那些话几乎可以归结为一句话：“老就无孝子！”
你也许坚决不相信我这样总结，坚决抵制我这样的说法，但是它几乎就是目前社会存在的事实，当然也有部分好的例子，不过我很少看见。
为什么这样呢？父母养儿女难道养出祸来？非也。
阿辉不从伦理学上来分析，也不会从传统美德上来分析，因为那与阿辉的观念是背道而驰的。阿辉只是集众生于一身，单单从人性上来分析。
一个人年纪越大，他的身体越弱，对儿女的需求也就越来越多。但是我们经常忽略了儿女也是一个个的人，三四十年的人事经历已经让他们大多数变化成卑微的、世俗的、市侩的、斤斤计较的甚至是睚眦必报的人，他们再也不是当初视父母如明月的小孩子了，对父母的崇拜之心说不定早变了色，倘若在这个时候，一个人忽然越来越显现出要用他们的钱吃他们的粮而且还要天天喋喋不休地唠叨着他们，你说他们两者的关系还能够好吗？不是说不可能，只是说很少。即使你是孝顺的，但是你的貌似太上皇的配偶在背后偷偷说不，在和你的父母抢夺你这个木头人的遥控器，结果你完蛋了，生活矛盾由此一发而不可收拾。
对于父母的恩惠我们总是容易淡忘，而对于父母的缺点的厌恶之情，恐怕大多数人是与日俱增。我在这里没有介入感情因素来分析，只是单单从趋势来阐明意见。当然孝子不是没有，但不过我想，孝子首先要人好，在这个上面是地地道道要讲“以人为本”的，但是怎样教我们成为一个好好的人，这似乎是个永远的迷。父母喜欢把这个谜交给学校，以为自己向学校交了钱一切都OK了，迷就解开了，但是学校一如一个精明绝顶的商人，很快就把接力棒交给了学生自己。
……
八十年代的靖江普通农村家庭都不算太富裕，像阿辉家只能够说是清贫了，也或者说是一般般。
阿辉的爸爸张恒联在众兄弟中排行最小，农村一般都有这个现象，就是父母一般都随小儿子过日子，阿辉的奶奶也是这个情况。因为大点的儿子陆续成家之后，就会另谋栖息地造房架屋，独自过日子。当时要是大家都很富裕还好，可惜偏偏都不富裕。本来老家底就非常薄，儿子们纷纷成家之后，其本身的状况也只会是一穷二白，在这样的前提下，那原本的老而薄的家底也就显得非常珍贵了，至少在大伙闹分家的时候它势必是相当珍贵的，必须地。
老家底原本有多少棵树，有几张床，有几张桌子，有几个铜盆，有几张小凳，有几件值钱的老古董——这在分家的时候都有可能被分掉，不仅仅如此，阿辉的奶奶也成为了家底的一部分，被分掉了。那位说，有这么恐怖吗？有！所以阿辉的奶奶本来单独是在小儿子张恒联那里住的，分家之后改成在四个儿子之间轮着过。这本身看似是子女所必需承受的赡养负担的平均分摊，事实上，它只是一种非理性的利益均分，是毫无人性的，也是毫无感情的。
阿辉的奶奶张王氏虽然年轻时候在抚养儿女方面是强人，但是他在儿女闹分家的时候，她绝对已经是一个弱势体，绝对是个软豆腐。在那个特殊的时间段内，婆媳之间、兄弟之间、弟嫂之间等等的家庭矛盾愈演愈烈，挤兑怒骂只是暂时性的，彼此的怨恨才是相当长远的。阿辉就是有鉴于此，经常感觉到锻炼一个人的心胸是多么的重要，在某种程度上，这种锻炼可以说重于一切人类的其他事业，当然它也不是说孤单独立的，它本身就杂糅在人类的一切事业里面。
张王氏自打轮流住在自己的四个儿子家里，苦日子就来临了，但即便是苦，还不好讲，讲了万一被儿媳听见那就是捅了马蜂窝。就说说几个小例子吧。张王氏在四儿子那里住，快要轮到下一个儿子那里的时候，张锡根居然把老东西都扔出来了，要撵她走；张王氏在三儿子张恒中那里住的时候，三儿子媳妇相当狠，嘴又凶，大冬天把粥盛那里一会就冷了，等到张王氏起来要吃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吃完了，锅碗都洗干净了，老太太等磨磨蹭蹭下来吃早饭的时候就只能够干瞪眼了；张王氏在老二那里住，老二是恒财，他本身还好，但是婆媳关系也是相当恶劣，媳妇偶尔会来一句“你也有今天啊?”！
张王氏不是军人家属，也不是烈士家属，她没有政府补助，也没有养老金。她老了被一堆王八蛋儿子们分了之后开始了轮流过的老年生涯，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人家说：“老太婆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张王氏就是这句话的真实写照，一点水分都不带的。
张王氏幼时没有读过书，也没有学过手艺，等到了年纪大了，只能够依靠儿子们。可惜大多数时候，我们认定可靠的东西注定只是个鬼，儿子是靠不住的，任何人都靠不住。
阿辉记得自己家搬迁到三圩港岸上住的时候，已经很少看得见奶奶了，每一次看见奶奶，奶奶都又老了，那头发又白了许多。
有一日去圩上看奶奶，奶奶说嘴里面没味，阿辉就回去拿了一个咸鸭蛋给奶奶。奶奶说你自己不要吃啊，阿辉说自己家还有。回来的时候，阿辉心里好一阵酸楚。想到幼时到三伯恒冲家看见奶奶的时候，奶奶赶紧给了一个香瓜给阿辉吃，还叫快点吃，要不等媳妇看见了要闹意见。
阿辉的大儿子尔平生活在南京，很少回来，他在南京摸爬滚打了几十年，也为自己集聚了相当的人脉关系，后来，他依靠自己的关系网把四兄弟锡根也介绍到自己那里工作了。每次锡根回来的时候，尔平就给自己的妈妈带买了一些滋补品，什么蜂王浆，中华鳖精，荔枝之类的。阿辉的奶奶收到这些滋补品的时候，总是给留一部分给小孩子吃，那时候阿辉家还和四伯锡根在一起，等大人不在家的时候，奶奶总是拿些荔枝或蜂王浆什么的给阿辉吃。阿辉对这事至今记忆犹新。
1994年年初，阿辉奶奶搬到阿辉家住的时候，那天气还格外的寒冷。阿辉的爸爸那时候赶巧在南京混不下去了，也回来开始在当地干油漆活（时间可能有出入）。那一年之前阿辉的奶奶身体就已经不太好了，听说之前在三儿子恒冲家住的时候因为想扶衡山伯父（阿辉非直系的一个本家大伯）家的一个孙儿而跌了一跤，自此身体每况愈下了，等轮到四儿子家锡根家住完的时候，奶奶直接不能够走路，只能够躺床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