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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少年的红笔录 -- 第二十一章 阿辉的《出塞》

类别:都市异能 作者:燕变石 书名:鹿心门 更新时间:2014-03-18 20:48:15 本章字数:3482

小学老师中有一语文老师叫吴老师的,女的,当时年纪已经很大,大概五十岁左右了。可惜阿辉如今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了,只记得姓吴,——这事其实很正常,不用大惊小怪。

由于时间太长,阿辉之前的好多人和事都忘记了。人生就像鲸鱼吃小鱼,它虽然有大嘴,但还是有很多小鱼漏掉了。现在想来,吴老师应该任教了阿辉三年语文,从一年级到三年级,之前有可能记忆模糊,忘却了。

据阿辉的爸爸说吴老师还教过他语文,足可见其教学年龄已经相当长了。

吴老师上课经常用一个小黑板,事先先备好课,把新的字词用粉笔书写在上面,等上课的时候拿出来,用一根细细的教棒(这根从没有打过人)指着一遍遍给学生念,估计她这样做已经十几年如一日成了习惯了,此前和此后再也没有别的老师这样做过。

吴老师心特别软,当时夏天经常下大暴雨,有一日晚上下暴雨,克诚大队的有一家农家房屋忽然倒塌,直接压死了那家的父母,只留下了爷爷奶奶和小孩子,其状甚惨。吴老师与旁的女老师每每聊到这件事情,她都是泪水盈眶,眼泪流的稀里哗啦的。阿辉虽然也同情人家,但是绝对做不到流泪的境界。

不知道大家知道不知道,同情心其实是一种财富,倘若没有了,那这世间人情味也便单薄得很,无情无义也就渐渐而生了。

孙永才,他是阿辉小学最后两年的语文老师,他身上书卷气息不是很浓,倒有一股老骥伏枥的廉颇气息洋溢在他的身前身后。他本是初中语文教师,退休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调到惠民小学教语文。阿辉也不知道为什么有学生叫他“藕笋才”的。孙永才说话特别直,也喜欢开阿辉的玩笑。记得有一次放学,阿辉离开校门就跑得飞一样往家奔,哪知偏巧被骑着自行车回家的孙老师看见了,他于是顺口道:“看张荣辉跑得,上学像背纤(纤夫),放学像射箭,……”同学们听见了,均是一阵大笑。还有一回中午午休课下一课是语文课,课间教室里面闹哄哄的,等到上课铃响了之后,教室里面还是吵吵嚷嚷的,等到孙老师突然进来后,大家才安静下来。这情况本没有什么,但是孙老师似乎忿忿不平,头一句就道:“我在学校门口就听见张荣辉的笑声……”阿辉听见了惊讶得目瞪口呆,仔细回想刚才自己确实没有讲话什么的,笑也没有笑一声,自己打破脑壳都想不通孙老师为什么凭空来这么一句。

很多年后的人生经历才让阿辉有所省悟,有时候你不必做什么,你做和没有做也并不重要,关键是人家对你已经有了想法,他下意识就认为你就是那样的,你再怎么解释再怎么争辩都没有用。这主要是个主观偏向问题,有可能是对你好的,但我保证绝大部分是不利于你的,正因为不利于你,你感觉才那么刻骨铭心,倘若是有利于你的,你恐怕早忘记了,人对自己有利的人和事物总是淡忘得很。

四五年级语文课本里面的古诗词渐渐多了起来,孙永才经常叫学生们默写古诗,默写完了由学生们自己互相批阅,得分低的会被罚抄,还要遭到最严厉的痛骂。

这一日默写了十首古诗,阿辉因为提前做了预习,脑海中不说是滚瓜烂熟那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对自己的默写很有信心。与阿辉互相批阅默写的同学叫葛少波,这人住在九队。九队与八队是同一排,看起来像同一条圩,其实编制上是两条圩。

葛少波年纪和阿辉一般大,是阿辉的真正的老同学,除了初一初二两年两人没有同班级,后来一直到初三都是在一个班级的。阿辉小时候经常到葛少波家里面玩,他父亲是在南京做裁缝的,母亲没有怎么见过,他的奶奶还认识阿辉,另外他还有一个妹妹,人长得清秀可人。葛少波和阿辉一般高,长得堂堂正正,不过阿辉觉得他身负奇相,骨骼精奇,主要奇在他全身骨头比较大,走起路来似一堆钢材移动一般,冲撞力很强。这人非常聪明,一直是班委级人物,大部分时间是班长,学习委员什么的,小学初中都曾经一度拿过全校年级第一。

对于这个好同学,阿辉一直觉得他的脾气太犟,太倔,有时候甚至有些不可理喻,神经质。这是阿辉的个人观点,上不了台面,当然,一般能够拿全校第一的人都是有些性格的,天才往往像疯子,不过阿辉起码在学习上,一直拿他做榜样的。

默写完了后,阿辉就把自己默写的纸交给葛少波批,而阿辉就批葛少波的。那个时候阿辉还没有想到在这个上面合伙作案的动作来,再说当时也是自信过了头,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批阅完了之后,葛少波把阿辉默写的还给了阿辉手上。

葛少波坐在阿辉的前面一桌,等他转过身来,把阿辉的默写纸交回给阿辉的时候,阿辉同时把他默写的也还给了他。阿辉给他打了100分,再一看自己的默写本,阿辉愣住了:“20分!”

阿辉头皮一炸:怎么可能?

再一看默写的古诗,都是对的,没有什么错别字。阿辉于是急道:“哪里错了啊!?”

葛少波来了一句:“你诗人的名字要么没有写,要么写错了!”

这时候孙永才已经在讲台上叫道:“现在,请默写得一百的给我举手看看。”

默写得一百的学生都举起手来,阿辉这时急得不得了,因为20分肯定要被骂的,说不定还要被打,自己赶紧一查,纸上面果然没有写诗人名字,有的还弄混了,诗倒是全默写对了,但是诗人名字也写上的并且全对的只有两首。

举个例子,比方说唐代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阿辉默写成如下:

“凉州词

黄河远上白云间,

一片孤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不度玉门关。”

这个内容没有错,但是阿辉没有写诗人的名字“王之涣”,葛少波于是打叉算全错,或者阿辉把诗人弄混淆了,写成了“李白”,也打叉算全错。

阿辉看罢简直怒不可遏,这个还不打紧,主要是按照这个标准,如果诗人名字没有写或者写错了就不得一分的话,那葛少波他也不可能得一百分啊,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得一百啊,如今他的手倒是举得高高的,一点亏欠的意思都没有。

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他可以接受失败,可以接受屈辱,甚至是羞辱,但是人绝对无法容忍不平等!

讲台上面孙永才又叫道:“得80向上的请举手!”底下又有一部分人举起手来。

孙永才又道:“60分向上的人举手!”这个时候全班差不多都举手了,就差几个没有举手。

孙永才道:“现在不及格的人请举手!”

阿辉很苦恼地看着自己默写本上鲜红的20分,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了手。

孙永才看着举手的几个人,大多数都是老面孔,稍微训斥了一顿,继续道:“现在40分向下的请举手!”

阿辉手也没有放下去,一看全班就自己举着手,心里一下慌到极点。孤军奋战并不是自己的强项,奈何啊奈何!

孙永才本以为没有人会再举手的,一看阿辉还举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跑过来直接给阿辉一个“蹋头”,就是用手打人的头皮。一边吼道:“你怎么默写的?这么差!”

阿辉看着孙永才气势汹汹的样子早吓得魂归天外,被打了两个“蹋头”之后才有三魂两魄回来回复了点说话的神志。

阿辉右手掩着头急忙道:“我默写的对的,就是诗人名字没有写,算错的!”

孙永才一开始没明白过来,但动作倒是停了下来,声色俱厉声嘶力竭地大声喊道:“什么?什么没有写?”

“诗人名字没有写!”阿辉也不敢讲多了,主要怕孙永才把自己意思弄拧了,再多打自己“蹋头”。

孙永才眼睛红红的,一张大脸差些就变了形状,他猛然拿起阿辉的默写纸,一直盯着看了很久,阿辉才感觉他气息平复下来,心里惶恐不安。

看到最后,孙永才才慢慢把阿辉的默写纸放桌上,缓缓道:“诗是默写对了,那你为什么不写名字啊?有的还写错,下次不要弄错了。”阿辉在一边只有点头“嗯”的份。

孙永才抬起头向全班告诫道:“光是诗默写对了也不要沾沾自喜,诗人名字不要搞错,要一道背下来……”

如今这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几年,阿辉还是无法完全忘却。葛少波在很多人眼里相当于天之骄子,能够连续拿到年级第一确实很值得骄傲,但由于那次很不好的经历,阿辉往后一直有些怕他(怕他发神经多点),感觉到他有时候真是牛一样的不可理喻,心里面似乎没有情与理,只有那些默写纸上鲜红的叉叉,虽然阿辉拿了他的那本《知识万象》至今没有还给他。

顺便讲一句,唐代诗人王之涣的《凉州词》,又名《出塞》,全诗令人回味无穷,末尾“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更是千古名句,然而首句“黄河远上白云间”却有不同意见,一种说法是“黄沙远上白云间”。

(作者按:吴乔《围炉诗话》:“黄河去凉州千里,何得为景?”所以《文苑英华》、《乐府诗集》、《唐诗纪事》、《万首唐人绝句》均作“黄沙直上白云间”。叶景葵《书跋》:“《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古今传诵之句也。……向诵此诗,即疑‘黄河’两字与下三句皆不贯串,此诗之佳处不知何在!若作‘黄沙’,则第二句‘万仞山’便有意义,而第二联亦字字皆有落实。”但《唐诗三百首》、《全唐诗》等均作“黄河远上白云间”。)

可惜王之涣这首气势雄浑的诗句,当时都因为那些小事而失去了韵味,阿辉在这里也生吞活剥一首以试为念:

“《出塞》

作者:阿辉

学海远上白云间,

一片书城万仞山。

羌笛何须怨杨柳,

春风难度玉门关!”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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