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少年的红笔录 -- 第五章 醋令智昏
西汉太史公司马迁在《史记•平原君虞卿列传》中道：“鄙谚曰：‘利令智昏。’平原君负冯亭邪说，使赵陷长平四十余万众，邯郸几亡。”
这个是“利令智昏”的原始出处。“醋令智昏”的出处就在下面。
阿辉心里面朦朦胧胧对左春霞有好感，看见她那白嫩的脸，阿辉总能够浮想联翩，但是阿辉从来没有和她讲过任何感情上的事情，这个东西属于早恋，那时这纯属男女禁忌，再者大家尚是小屁孩，经济实力不够，身边一毛两毛钱有可能是有的，请花花姑娘下馆子那是肯定没有，都是穷人谁早恋得起啊。
阿辉的同桌叫郑晓星，郑晓星这人比较内向，安静，一来就哇哇地读书，今天她见阿辉情绪不好，也没有怎么理睬阿辉，没有让阿辉帮她背单词之类，大概她已经猜到阿辉为什么愁绪郁结。郑晓星长得一般般，瓜子脸上肥嘟嘟的，但是只是小丰满，连小胖程度都没有。她头后面扎着毫无新意的马尾，系的红头绳也不是太别致。阿辉经常猜测她可能家里和自己家差不多，属于家境贫寒那种，虽然有吃有穿，钱是不会太多的。阿辉现在奇怪为什么当初没有问对方这样的事情，也许那时候大家都太单纯吧！
郑晓星的鼻孔里面经常黑黑的，一个丫头家鼻孔里面黑黑的无疑让人看得不舒服，阿辉有时候看见她的鼻涕都含着黑色的成分，关于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人诉诸于口，阿辉当然知道那黑的东西是什么。
我们知道中国改革开放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实行的改革经济政策、对外开放的政策。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很稳健地踏出，国家的电气化建设的步伐也迈了出来，但是一开始的状况肯定是问题重重，阿辉所在的乡下用电更是问题成堆了。
有人说过：“改革开放30年，农村用电大‘变脸’，八十年代‘神经电’，九十年代‘风湿电’，如今用上了‘舒心电’！” 还有人评价过：“神经电”闹心，“风湿电”揪心，“健康电”舒心。
这样排下来，阿辉所在的乡镇的用的就是“风湿电”，特点很明显，你不知道电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稳定。那时候农村有部分人喜欢偷电，私拉乱接什么的，时不时来电断电鬼眨眼似的很正常，要是碰上稍微大的刮风下雨电闪雷鸣，那指定要停电。这其实还不是普遍情况，主要是乡下人大都勤俭持家，很省着用电，基本上白天能够做的事情都白天做完，晚上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睡觉。虽然江苏地区农村不兴用炕头，但是家家户户睡觉时间一长，孩子就多出来了，人口兴许就这么慢慢增加的。点灯的人家顶多用个煤油灯蜡烛灯什么的，有的农家里面连煤油灯都舍不得点，能省则省。关于煤油灯（Kerosene lamp，在英国被广为称作石蜡灯paraffin lamp）大家或许没有见过，有专门的盛煤油的灯具，还有特殊的玻璃灯罩，这玩意儿有个坏处，就是燃料燃烧不充分的时候要冒烟，人如果靠得太近，那人的鼻子叫那烟长期熏着就要熏得黑黑的，满鼻子黑灰，郑晓星的鼻子就被熏过，而且是经常，尤其是冬天。
前文说过阿辉记不得那时的同桌是谁，现在为什么想起来是郑晓星呢，这当中还有个插曲。
那还是前几天的事情，说出来让阿辉感觉很恼怒。那一次是在英语课上，阿辉和郑晓星读英文段落的时候讲了话，阿辉笑了，那笑当然不是曹操那种睥睨天下的大笑，属于偷笑，只是稍微笑了，笑得很轻，但是笑意很明显。很不巧的是，英语老师朱学武看见了阿辉的笑，于是他毫不犹豫地点了阿辉的名字，叫阿辉站起来，站到了讲台上，问阿辉为什么笑。阿辉说自己读书的，只是稍微笑了笑。朱学武挥舞着教棒说就来五下怎么样啊，阿辉表示同意（没有办法不同意）。
“啪啪啪啪啪”的五下打完，阿辉的手立马肿了，但是朱学武还是不满意，他原本认为五下子就能够把阿辉打得泪水流流流，没想到阿辉五板子下去根本没有眼泪，连眼圈红都没有红。
朱学武奇怪道：“你怎么没有眼泪啊！”这提问阿辉当然不能够回答，他连自己都奇怪，也忘了去思考，因为自己很紧张。朱学武只好自言自语继续阴森森道：“那就再来五下吧！”
这回眼泪还是没有下来，不过阿辉的眼圈恰到时机地红了起来，手当然更肿了，没有人的手被板子打了会不肿，除非是死人。看着朱学武手中硬实的教棒阿辉保持沉默，心里却是出离愤怒。
朱学武的教棒很特别，长度大概在半米左右，它的厚度大概是2厘米，宽度大概是2.5厘米，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经验，就是厚度和宽度相近的长方形木材相当于一根棍子，它看起来是板子，但是效果确是棍棒的效果，这玩意儿打在学生稚嫩的手上杀伤力无疑是巨大的，很有威慑力。当然这样的想法是阿辉十几年后才想到的。
每当回忆起朱学武扛着这根教棒的时候，阿辉总是不自然地想起历史教科书中关于“四一二反革命政变”那张图。“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就是在1927年4月12日，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新右派在上海针对中国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猝然发动的清洗事件。在事件中蒋介石利用流氓、地痞势力反对和滋扰上海总工会，那张照片内容很简单，就是一个上海的帮会成员肩膀上扛着把有点像金丝大环刀的大屠刀，昂然走在监狱牢房的门口，监狱里面困押的自然是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阿辉所处的环境当然没有1927年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那么惨，但是彼此的境况却是出奇的相似。那宽阔的教室何尝不是监狱牢笼，小胡子朱学武相比于流氓和地痞势力也根本就差不到哪里去，如果说有区别那只是阿辉当时的心志还没有我伟大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那样坚强。
朱学武打完十板子后没有多言语，不过叫阿辉课后到自己办公室去一趟。
课后朱学武和阿辉有一段对话。
朱学武摘下了他的厚而小眼镜，露出了他两只红红的小眼睛。阿辉听同学说过他的眼睛像老鼠眼睛，这时候细看之下果然有点像，小而闪着寒光，鲜红而恐怖，但是阿辉仍然认为那是旁人在诋毁老师。
朱学武揉了揉眼睛道：“你是不是不服气啊！？”
阿辉感觉舌头很干，小声嗫嚅道：“不是，我当时只是笑了笑。”
“那你笑什么啊？”
阿辉很无辜，自己经常会笑的，没有为什么，就像阳光会穿透云层那样简单。但是这个时候不说话肯定是要激怒朱学武的。阿辉无可奈何道：“我读书的时候看着内容开了小差，所以笑了。”
阿辉说完也觉得自己应答得不是很对路，因为一个人的笑哪里有什么为什么，只好补充到：“我以后注意了。”这句话就是表明态度。
朱学武对这样的答案不置可否，只是继续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不对啊？”
当时一千个学生面对这样的问题估计有九百个会摇头说没有，换现在估计会有九百五十个（清宫戏权谋戏看多了的结果），但是阿辉没有摇头，因为他是受害人，他反对任何的打压，更抵触任何的非公正的打压，那时的他还秉承着我口说我心的做人原则，这也许就是他为什么之后要受到一系列打压的真正原因。
阿辉当时只是愣了愣，有一会自己没有说话，他低下头，然后鼓足勇气说到：“我只是觉得不需要这样。”
朱学武有些惊讶，他冷厉的眼睛中的寒芒一闪即逝，双手还是很稳定地用眼镜布很缓慢地来回擦拭着镜面，许久他才吐出一口气道：“假如你是一个老师，你觉得应该怎样来处理这些事情？你难道会不管吗？”
朱学武的口气越来越重，他的反问像是一块檑石冲向阿辉的心门，轰在阿辉的心坎上。这纯粹是试探，朱元璋曾经也这样试探过刘伯温，古来的权臣也曾经无数次问过忠心的下属，但是阿辉不是刘伯温，也不是下属，他只是个九十年代普普通通的初中生。他理了理自己被紧张冲散的思绪，嗫嚅道：“我只是觉得，要是我是老师的话，我答应打五下，接着就不会继续打五下！”这句话很简单，说得很直接，但是阿辉绝不会想到，就因为这句话，他和朱学武的梁子已经不可挽回地接下了。
朱学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阿辉一眼，然后继续擦拭着眼镜，过了半晌，他抬头道：“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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